水龙吟（十八）

纵横（一）

今日我三朝回门，马车上仍然战战兢兢。

那一夜，当我稳住心神将我的疑惑问出时，索泓大笑出声，我不敢相信这是我听说过的那个冷面君王。但是当他说出他的要求后，笑不出的却是我了。

索泓他，竟然要求我与他携手扳倒太后一党！

我已经无法形容我的震惊，我也无法理解皇帝和太后都如此器重我，是我的福还是我的孽。我从不曾展现出半点心机智慧，怎么到最后每个人的棋子都是我呢？或许是看出了我的疑问，他将粗硬的大手放在我的肩上，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心机深沉又会纵横谋划的人。可是有一点，你和我对他们都是滔天之恨。你恨极了你的父亲，我也恨极了太后一党。你做梦都想让吴紫枘付出代价，就像我一定要清除太后余孽一样。而我和你，都是经受过命运多番磋磨，仍然可以顽强存活并且意志坚定的人。我们有这共同的敌人，共同的目标，共同的心性 那就是天生的盟友，为何不联手呢？”

我机械地吐字：“你高估我了。我早已屈服于命运，这也是你告诉我的，我不打算反抗了，我没有什么坚强的意志……”

“那你为什么要入宫？”

我忽然大胆了，冷笑着：“我还有选择吗？我不入宫就是死……”

“你怕死吗？”

我张张嘴却答不出来。对啊，我怕死吗？我在青州就已经闹过绝食，不止一次觉得人生无望，甘愿受死。我在知道我要成为皇后后，也想过死，可最终我却还是答应了他们所有的要求，入宫，成为了皇后，坐在了这里，放弃了所有……

为什么？

难道是吴紫枘夫人和太后的几番话说动了我？难道是我贪生怕死？难道是我真的想为母亲争一份她根本就不在乎的诰命？难道是我意志软弱，除了放狠话什么本事都没有？

不是的。我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内心，我对吴紫枘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如果是他抛弃我，间接害死了母亲，我不认他做父亲了，那也不是我现在这样恨他的理由。是因为他毁掉了我的一切，我的信仰崩塌了，我的亲情丧失了，我的爱情毁灭了，我的自由离去了，我的骄傲也消失了……我的人生被彻底改写，所以我才恨他，恨这种不由得自己掌控的命运。我的心底一直都有不认命、要报仇的火焰，虽然被吴紫枘一行人拼命打压，变成了冰焰，甚至我自己也以为我是奴性的，但是它一直在默默燃烧，驱使我让我韬光养晦，让我蛰伏静待，我才选择了入宫，我一直相信我可以斗得过他。

索泓，他是懂我的，他是唯一懂我的人。或许是因为，我和他是一样的人。

于是我答应了，既然命运已然把我逼到悬崖边上，我何不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