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有娘的孩子又如何
要不是金人入侵,太子赵桓不会那么早当上皇帝,皇子赵构更没机会做皇帝。
在徽宗众多的嫔妃中,赵构的亲娘韦氏是个平庸的女人。她无才无艺,且容貌一般,之所以能够和徽宗发生关系,全靠乔贵妃牵线搭桥拉皮条。
好在韦氏的肚子争气,抓住来之不易陪皇帝睡觉的机会,一下子就怀上了龙种。
徽宗爱面子,喜欢在下人面前摆阔气,从来不吝封赏,围绕在他身边的嫔妃和溜须拍马之徒,接受过他的封赏难以计数。
韦氏陪皇帝上床,仅仅得到一个平昌郡君的封号,这是个低级嫔妃的封号。
等韦氏生下了儿子,徽宗才勉强给了她个稍微高一点的封号——婕妤。
徽宗对那么多人出手阔绰,唯独对这个女人吝啬。
想想这事也不能怪徽宗,整日花天酒地的皇帝对于自己到底有多少女人,估计心里也没数。
要不是乔贵妃经常在他耳边给提个醒,徽宗早把韦氏这样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女人忘得干净。
韦氏从被临幸到钦宗封她贤妃,整整十九年的时间里,仅仅混到一个介于低级到中级嫔妃之间的封号——“婉容”,可见她在徽宗那里有多么不吃香。要不是儿子争气,她一辈子都不会有出头之日。
韦氏的人生经历整个就是“母以子贵”的经典案例。
母亲混得惨,她儿子成长过程中的境遇就好不到哪里去。赵构童年的记忆中、没有多少快乐。他妈妈总是愁眉不展,神色忧郁。
赵构还不懂母亲的心思,但明白娘亲不开心。
妈妈不开心,孩子的内心里就缺少欢乐。
母亲地位低下,孩子就缺乏安全感。
赵构在母亲身边长大,娘不得宠,他爹一年到头难得到他们母子的寝宫露个面。宫里的太监侍女最势利,他们不能像侍候其他得宠嫔妃的太监和宫女那样有各种各样的好处拿,就不给他们母子什么好眉眼,冷言冷语是常事,消极怠工更不稀罕。
据说有一年,韦氏生日,因为不得宠,日子就过得潦草,早就不记得过生日这样的事情了。
这时候,忽然有太监报告皇上来了,慌得韦氏不知所措,呆在原地迈不动步子。徽宗见状开玩笑说,韦娘子,你不认得朕了?韦氏才回过神来,赶紧招呼儿子赵构和一众宫女太监接驾,并吩咐下去摆宴庆贺,一时间,韦氏的寝宫忙乱热闹起来。
徽宗坐下和韦氏聊天,说要不是乔贵妃提醒,他都忘了韦娘子的生日了。原来,皇上能过来又是乔贵妃在暗中帮助,韦氏听了这番话,心中蛮不是滋味。
但让她更伤心的事情跟着就来了,聊天间,侍候王贵妃的太监跑来报告说,贵妃快生了,喊着找皇上。
王贵妃是徽宗的宠妃,听说自己宠爱的女人要生产,也顾不得和韦氏道别,站起来就要走。
韦氏见皇帝要走,心中又急又苦又不甘,但不知该怎么挽留皇帝。
反而是赵构跑过去拉住徽宗的衣角说,今天是娘亲的生日,父皇不能多陪一会吗?
徽宗见这个儿子体贴娘亲,很懂事,就摸着他的头说,父皇去去就来。
结果,徽宗走了之后就没再返回来,把与孩子的约定忘到了脑后,竟然食言了。
这件事在赵构的心里应该留下了较深的印象,后来他做皇帝后对父亲、兄长除了口头上的关心外,没有任何实质的行动,可见其父子、兄弟间的亲情之淡薄。
在后宫中,没有皇帝的宠爱和保护,韦氏母子俩见惯了冷眼,受尽了窝囊气,日子过得凄凄惨惨。童年的成长经历对赵构的性格形成影响深远,他打小就明白自己的处境,一边发奋学习,一边苦练武功,时刻寻找着出人头地的机会。
为了迎合他老子的文艺爱好,赵构苦练书法,年纪轻轻就有了较深的书法造诣,且有不俗的文学修为。
作为养在深宫的皇子,赵构不但懂得发奋读书,而且骑射功夫也了得。他把身体锻炼得倍棒,他膂力过人,能拉开二百斤的强弓,是皇子中的大力士兼优秀的射箭运动健将。
靖康元年,金人入侵,打到了汴京城下,逼迫宋朝赔款割地,并要求宋朝的宰相和亲王去金营做人质。钦宗为了让金人退兵,答应了所有的要求。但对于派哪个亲王去做人质,钦宗犯了难。
毕竟,去金国不是出国旅游,做人质九死一生,是一件非常凶险的事情。宰相人选好说,已经决定派主和派的少宰张邦昌去,但让哪个亲王去,钦宗不好意思钦点。
既然这件事情不好办,那就开会研究吧。钦宗把他的一帮兄弟召集起来,前后原委讲了一遍,说王朝危难之际,谁愿意为国效力啊?朝堂上雅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接茬。
皇子们养尊处优惯了,哪里有胆量去做人质?一听皇上提到这个事,有几个胆小的皇子生怕自己被点名,早吓得哆嗦开了。
钦宗见没人应答,非常失望地说,你们是朕的兄弟手足,现在国家有难,正是兄弟齐心协力共度时艰的时候,你们难道就不能替朕分忧吗?
钦宗在这里焦急感叹,语含谴责地发表讲话,却听得殿外有人高声喊道,陛下,臣愿往。随着话音,一人大步走了进来,钦宗一看,是自己的九弟赵构。见有人自告奋勇,钦宗悬着的心算是踏实啦。
按理说,皇帝召集兄弟们开会,就算兄弟再多,成年且封王的也不过十多个,就算满朝文武都在场,大殿里也不会盛不下这十几个人。
史书记载,赵构大声报名的时候,是从殿外走进来的,从中我们不难看出,赵构虽然贵为皇子,且已封王爵,但因不是徽宗喜欢的儿子,他在朝廷的处境并不美妙。
赵构被封为康王,但王与王之间的待遇也是有差别的,被皇帝待见与不被待见的差别在参加皇族会议的时候最为明显。
赵构虽然排行老九,属于徽宗靠前位置的儿子,但一样没资格近距离接触皇帝,就是皇子们开会这样的事情,他也只有远远的在殿外候着的份,根本接近不了会议中心位置。
由此可以证明,赵构不是徽宗喜爱的皇子,其名分虽然是亲王,却属于那种被忽略的,可有可无的边缘人。
没有父亲的关怀,没有硬气的娘亲,没有深厚的背景,赵构只好自己去拼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一众兄弟都不愿或不敢接手的活计,赵构自告奋勇,其胆识与魄力已经远远超过其他兄弟。
钦宗正是用人之际,见有这么一个兄弟肯出头,非常感动,走下御座,拉着弟弟的手,动情地说,金是虎狼之国,不像以前的辽国那样讲礼仪,你这一去生死难卜,可考虑好真的愿意前往么?说完这话,期待满满地看着赵构。
赵构态度坚决地说,国家有难,理当为国效力,更何况身为皇子,为了江山社稷,就算死,也是应该的。钦宗赞赏地说,那好吧,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就出发。
为表示对这种勇于担当行为的嘉勉,钦宗下令,立即晋升赵构的生身母亲韦婉容为贤妃。贤妃封号属于皇帝的高级嫔妃,赵构用他的勇敢决定,拉着自己的娘亲狠狠地向上迈进了一大步。
当然,这还只是娘俩开始发迹的第一步。
韦氏的男人没能给他一个体面的封号,这样的封号还是他儿子用性命给挣来的,从中也可以看出,韦氏给徽宗做老婆,的确混得够惨。
韦氏听前来传旨的宦官讲了晋升贤妃的原委,立马着急了。忍气吞声近二十年的韦氏彻底爆发了,为了儿子,她啥也顾不上了,急惶惶去找徽宗求情,哭天抹泪地跪在徽宗脚边,求老皇帝出面说句话,不要让她的儿子去犯险。说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也活不了了。
徽宗对于韦氏的眼泪根本无动于衷,冷冷地说,是他自己愿意去的,又不是我逼着他去的,你求也没用。现在我已经退休了,朝廷定下的事情,我怎么能做得了主?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韦氏听徽宗说话如此冷漠,全无关怀怜悯之意,如五雷轰顶,继续声泪俱下苦苦哀求。徽宗不为所动,脸现厌烦之色。
赵构先回自己家里安排一番之后,进宫与母亲辞行,听说娘亲去了父皇那里,就赶了过去,进门看见母亲跪在地上已经哭的泣不成声,父皇却板着脸不理不睬,立马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构给父亲行过礼,搀扶起母亲,安慰母亲说,国家危难之际,是我自愿去做人质的,娘亲不用担心,能为国效力,为国尽忠,孩儿很高兴。到了金国,我会处处谨慎,小心应对,一定争取安全回来,母亲不哭,也不要为难父皇。
韦氏虽然有万千不舍,但老公不关心,儿子已决定,知道再哭闹也无可挽回,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把母亲安顿好,赵构又回头找到父皇,说他这次去做人质,很可能回不来,请父亲多保重,也请善待他的母亲,说完就告辞了。
赵构毅然决然去金国做人质,解了钦宗的燃眉之急。
他在金营中表现如何?能否安全回来?出使之初,人人以为他狼入虎口,再无生还之理,但事实是,赵构不仅回来了,还成了“靖康之难”中,皇子里唯一的幸免于难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