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我们终将面对的社会啊，
我隐藏在不知名的角落，
直视着人性的泯失与阶级社会的黑暗，
终将被同化的命运，
走的愈行愈远。
原来，原来，
原来只是场梦罢了，
可那被同化的心，
真的只是场梦罢了吗？
——墨染殇雪、
写在《都是一场梦罢了》前
都是一场梦罢了
“扑哧。”
“砰！”
奇玄明揉揉了屁股，摸着脑袋，艰难的从地上爬起，已经多久没有从床上摔下来过了，正做着美梦呢，马上就要到手的大钱和以后无比美好的生活，就那么没了。
“唉！”
一声低沉的叹息，阳光从漏洞的窗户斜射进来，奇玄明再次抓了抓遭乱的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洗已经出油了，放到鼻子前闻了闻，不免一阵干呕。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墙上6点的钟声准时和窗外的列车鸣笛声一起响起。奇玄明一脚踢开地上杂乱的瓶子，嘴上碎碎嘟囔着，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洗漱装备，走出不到10平米的出租房，伴随着一声带着不满心情的摔门声。
奇玄明半眯着睁不开的眼，手上的牙刷在嘴里瞎晃悠着，脑袋里还在想着今早为什么那么倒霉从床上摔下来。再想想今天又要去工地里经历着那累死人的活，头不免低了又低。整天干那么多那么累的活，却只给着那么点工资，就不把人当人看了吗？
背后的列车鸣笛声依旧响个不停，奇玄明终是忍不了了，嘴里混着牙膏就转身骂了句:
“草，有完没完了？”
话还没说完，就只见奇玄明手上的牙刷掉到了地上，嘴里的牙膏不自觉的流了出来，滴到了裤子上，再滑到穿着人字拖几个月没剪指甲的大脚趾上。
奇玄明也不管牙膏了，把手伸到眼前使劲晃了又晃，接着一巴掌呼在自己的脑袋上，剧烈的疼痛袭来，终究是忍着疼痛捂着脸，用力揉着眼睛，眨了又眨，终是确定了眼前的画面。
像童话故事般，火车开在了天上，原本阴霾的天透露着清新的蓝色，小草绿树扎根在云朵里，房子仿佛也拥有着巨大的磁力悬浮在空中。原本扎根于土地的一切都被抬升，无比恢宏的壮观美丽。
不远处云边竖立着一座类似站台的树干，一群形形色色的人穿着鲜艳而又亮丽的衣服，极有规矩的一个隔着一个站好，等待列车的到来，每个人脸上在阳光的映照下透露着温暖的笑容。
奇玄明看着美景也着了迷，迟迟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接着又是一记响亮的巴掌抽在自己脸上，一口唾沫吐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呵呵转头笑道：
“日他娘的，都过去多久了，还是没能适应这种生活。”
原来，不知从哪一天起，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一切的东西，无论生命与否，全部像是被拔高一般到了云层之上，巨大的云朵仿佛代替了土地的作用。而人们的生活同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世界没有了以往的污染，满是生机与绿色的世界代表着美好，使人们的生活欣欣向荣。
只是，在这种看似无比的美好下，却隐藏着那么不美好的东西。
“呜~~呜~~呜~~”
门外又响起了列车的轰鸣声，这是要出发的信号，屋内的奇玄明正扒拉着不知什么时候剩下的稀饭，在听到汽笛声后，猛地又吸了两口，扯着工作服就冲出门外，也不想着锁门，谁又会偷他这种人的东西呢？
灰尘贴在本就脏乱的衣服上，汗水与巨大的喘息声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格不入，车上其他的人看着这个最后一秒不要命冲上来的“年轻人”,没了之前排队时的温暖笑容，反而是一个个满脸的嫌弃，隔着远远的不想离他太近。
奇玄明仿佛已经习惯了，也不顾其他人的眼色，大摇大摆的找个空位坐下。只是想到早上没有吃完的饭，就有些后悔，等会干活不知道又会有多累多饿。
又转头看着一群穿着人模狗样的人，不禁内心一阵嘲讽，要是没有我们在地下辛苦干活，你们这群人凭什么在天上活得跟神仙似的？
奇玄明再次习惯的低下头，嘴上嘟囔着：
“一群狗东西，不就当初家里有钱嘛！”
周围的人好像听到了奇玄明的声音，瞬间炸了锅般，全然不顾之前美好的形象，炸了锅般，一个个在那说起来。
“哦哟，一个挖地鼠，现在都这么嚣张了吗？”
“是的呀，要不是我们出钱养着你们这群人，你们早就不知道饿死在哪里了。”
“低贱的命，让你们在天上生活，还不知足的吗？”
“真的是养个狗一样，白眼狼。”
…….
什么难听的话语都接踵而至，一群人像是被触碰到什么禁地般，无所顾忌的在证明遮掩着。
奇玄明也不生气，只是带着可怜的目光看着他们，满含嘲讽的看着这群“高贵”的人。他们说的没错，我是低贱，可那是在这个世界变了之后，有钱人都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可是我们这群穷人呢？就只能够给有钱人打工，在那美好云层下面挖石头，给你们提供能量？
凭什么？凭什么所有的美好就只能属于那群人？为什么连给我大学毕业之后赚钱努力的机会都不给，一切就那么结束了，这个世界就成这样了。
“叮咚！”
列车到站的声音将奇玄明从愤慨的感情中拉出，那些话终究只能埋在心里，还是得面对那黑暗的人生，人终究是要活着，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等接下来累得没有力气了，哪还会胡思乱想。
被巨大云层遮挡住的太阳吝啬的透露着些许光亮，给云层下的世界活着的希望，奇玄明看着周围与自己应景的遭乱，穿上脏的不能再脏的工作服，走向他可能余生都要呆着的地方。
响彻的挖石声，由一个又一个像奇玄明这样的人，用人力将一块又一块石头运到给天上云层能量的基站里，灰尘在飞舞，没有人在乎，所有人都在忙碌着运输着石头，多运一块，就能多得一分钱。
奇玄明感觉肩膀被人猛地打了一下。
“玄子，还看啥看啊？每天不都是这样，难道还能看出花来不成？”
转头看到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正咧着嘴对着他笑着。同样出油的头发，同样脏到洗都洗不了的衣服，只是他黝黑的皮肤下透露着满满的善意。
“大华，你还知道每天都一样啊，那你还在那笑什么？”奇玄明一脸无奈的说道。
“玄子，俺跟你讲，俺娘说了再过几个月就给俺找个媳妇，要不了多久俺娘就能抱上孙子了。”大华咧着嘴露着白牙，映衬出对未来美好的向往。
“媳妇？孙子？可是你的孩子还不是要像我们一样挖石头吗？”
“俺不像你，上过大学有文化，俺这辈子只要能有个地方能赚钱就行了。”
奇玄明看着大华眼神中流露出的希冀眼神，有些话想说又收了回去。搂着这个在黑暗世界里依旧能够活得快乐的傻少年，走向那被万人所鄙视的挖石头的工作。
即使没有太阳的照射，奇玄明还是已经累得汗水直流，过度的体力工作，让原本还有些肥胖的他，现在已经瘦到依稀可见骨头。
奇玄明就躺在地上，确实，人足够累，是没有力气胡思乱想的。脸上突然递来一瓶冰镇康师傅红茶，奇玄明猛地坐起，看着那个熟悉的黝黑的笑容。大华傻楞的脸上露着骄傲的样子，又用力在奇玄明脸上，把那瓶价值半天工钱的饮料，晃了又晃。
奇玄明气不打一处来，说着就要抽大华：
“你是不是脑子犯病了？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花半天工钱买这瓶破水？”
“玄子，你别生气，是俺娘说，你在这照顾俺那么久，让俺给你买点你喜欢的东西，你之前不是说就喜欢喝这个吗？”
奇玄明看着大华焦急的脸庞，露出久违的笑容，拉着大华坐下。大华急忙打开那瓶价值连城的饮料，递给奇玄明喝，还舔了舔嘴唇，等待着奇玄明的结果。
“还是那个味道。”
奇玄明喝了一口，眼眶有些泪珠，很少有人对自己那么好了，他把饮料递给大华，大华小心翼翼的咪了一口，同样享受的表情不言而喻。
下班回去的路上，奇玄明蹲在树干站台下等着列车，小心翼翼喝着大华给的满怀感情的饮料。一个滑板女孩一脸嫌弃的看着他，奇玄明破天荒的对着她笑，笑着笑着就哭了，我们一样的年纪啊。
那晚回家后，奇玄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自己脱离了苦海，梦到自己可以永远的生活在云层之上，可以穿上干净漂亮的衣服，可以每天对人笑，可以不会因为一瓶饮料而开心那么久。
醒来之后，才发现终极是梦，依旧是每天匆匆的赶赴列车，依旧被人冷嘲热讽，每天干着相同的工作，每天累到不会胡思乱想，再也没有喝完那瓶饮料之后的快乐出现。
只是大华却一天比一天快乐，顺理成章的娶到了一个媳妇，顺理成章的努力工作，每次看到奇玄明还是依旧的笑脸相迎，傻愣愣的脸上充满了温暖。
直到有一天，一件事情，打破了这个平衡。
“…… …… 从即日起，所有上过大学及以上的人，可免去挖石任务，永久住居云层上…… ……”
奇玄明根本没有认真听，只是听到了最重要的一句话，在长久的震惊后，他才确信这是真的。奇玄明抱着大华，无所顾忌的大笑着，眼泪如水般涌出，近乎疯狂。
大华看着奇玄明高兴的样子，也同样跟着笑了起来，只是有点略显苦涩。在奇玄明急忙收拾东西的时候，大华不似过往豪爽般，低地喃语道：
“玄子，你这一走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奇玄明看着大华黝黑的脸庞，伸出手，用力抱住大华，从包里拿出刚买的冰红茶，塞到大华手里。转身拉上拉链，头也不回的走了，还是那个熟悉的站台，列车的轰鸣声响起。奇玄明转头看了一眼熟悉的地方，大步走进列车，一去不复回。
大华已经算不清多久没见到玄子了，他依旧每天的挖石头，只是在奇玄明走了之后，大华脸上的笑容少了很多，话也少了很多，空余傻愣愣黑黝黝的脸庞。
大华再一次见到奇玄明，是再他下班回家的列车上，第一眼其实是没认出来奇玄明，因为变化太大了。头发疏的一丝不苟，衣服干净而又鲜丽，带着大大的黑色镜框，满满的文化气质，见人就是满脸的温暖的微笑。
大华急忙忙的冲到奇玄明的面前，满脸激动的叫着：
“玄子！玄子！我们都多久没见了！”
只是奇玄明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一脸诧异的看着大华，冷漠的对着大华说：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认识吗？”
大华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奇玄明，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周围响起了那群“高贵”人的话语。
“哎哟，一个挖地鼠还在那认亲呢？”
“是的呀，不得了了，穿成这副模样，还有脸在那大喊大叫啊？”
“这个小伙子呀，你可不能理这种人啊！”
……
“是的！是的！”奇玄明点头回应着。
大华看着这样的奇玄明，脸上没有了笑容，没有了往日称兄道弟的那种情感，他知道玄子是认出他来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玄子不肯承认。
大华急忙从列车下站，看看云层之上，又看了看云层之下，泪流满面。
有些事，有些人，不言而喻。
奇玄明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敢在列车上去认大华，仿佛出自本能的想要离大华远一点。但是在看到大华急忙下车之后，奇玄明也急忙下去，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看了看云层上，又看了看云层下。从包里拿出一瓶已经可以随手买得起的冰红茶，塞在大华的手上，转头离去，不曾见大华泪流满面。
当晚，奇玄明又做了一次梦，梦到了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云层下劳累是梦，云层上幸福是梦。
奇玄明是醒在大学宿舍的床上，他急忙打开窗户，哪里有什么云层，都是场梦罢了。
是啊，都是场梦罢了，可是不认大华，那真的是梦吗？
——墨染殇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