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小刀九九:第四章:夜谈

屋外寒风呼啸,吹得院门咔哒咔哒地响。九九找了条草绳,出去把门拴紧。芋头和麂子肉都熟烂了,九九和老秦吃饱喝足,在火塘里煮上一壶茶,漫无边际地聊着。

“爹,江湖是什么?”

“你觉得你在江湖,你就在江湖;你想离开江湖了,就会发现江湖从来就不曾存在过。有些人学了几招功夫,结交了几个舞刀弄剑的人,就觉得自己高出贩夫走卒不少,因此造出一个江湖来。说到底,江不江湖无非是人的一念之间。”

见九九若有所思,老秦怕他钻牛角尖,便引他讲这次出门的见闻。

“你从小在山里长大,这次算是第一次出门。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总觉得外面的人不好。”

“哪里不好法?”

“说话做事总是藏一半露一半。比如有人明明想让人看他的新靴子,却不像咱们一样直接给人看;非要扭扭捏捏,一会儿蹬一下门槛,一会儿给靴子掸掸灰。在席上,我说我是小刀门的。明明这是你随口一说的门派,居然有好些人对我说久仰。实在可笑。”

“那些人是这样的。宋家过大寿,这是江湖上难得的大事,有好多人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多认识些人,好多些门路。”

“爹,什么是门路?”

“咱们住在山里,吃的用的都是自己亲手得来,因此谁都不用靠,可以只跟自己愿意相处的人喝酒聊天。可是出了这个山,想要混一口饭吃,或者想飞黄腾达,或者遇上什么难事,都要求亲靠友。认识的人多了,可以依靠的朋友就多,路就好走一些。”

九九点点头,“李叔经常送吃的给我们,他是我们的门路吗?”

“胡说!老李是真的自己一个人吃不完,才送那些东西来。山里人交朋友没有私心。你在席上见到的那些到处拉人喝酒、见谁都叫‘兄弟’‘久仰’的,他们那才叫找门路。”

“你当年也这样吗?”

“我当年可是在昆仑派,谁都要给三分薄面。倒是有不少人希望我成为他们的门路。说起来,那些年身边总有不少‘朋友’,天天斗鸡走马,好不快活。可是真正祸到临头了,愿意帮忙的又都不是那些人。这次你和昆仑派的赵有光过招,觉得他的武功怎么样?”

“原来叫赵有光,我就记住了一个姓。确定是他吗?”

“他是不是高高瘦瘦,颧骨很高,总是紧闭着嘴,剑柄上镶着一个指头大小的翠玉?”

“差不多吧。我反正打输了。”

“输在第几招上?”

九九盯着茶壶回忆了片刻,四处看了看,拿起烧火棍在堂屋里比划着说道:“我先试探了几下他的功力和身法,发现他身法很稳,剑法也老道,就用虚招来晃他,转而攻他的左右肋。没想到他马上就发现,把我的刀轻轻一挑挑开了。又不知道怎么样,他的剑尖就指着我下巴了。算一算,大概只过了十四五招。”

老秦朗声大笑,道:“不错,不错,昆仑派的身法是一绝。你能看出来症结,着实是长进了。我来给你演习演习。”说着,拿过九九手里的烧火棍,一把拉开堂屋的大门,寒风“咻”地一下冲进屋子。

老秦大步走到场院里,九九跟出来。好在今天月光很足,不打灯也能看清他的身法。老秦在小小的场院中间站定,掂了掂手里那三尺来长的烧火棍,像拿剑一样拿着它的一端,说道:“当初发誓不再用昆仑派的任何招数,因此从来没教过你。今天只是演习一番,看看就行,不要学。”说着,老秦便挥舞起烧火棍。原来昆仑派身法的妙处在于旋转腾挪,老秦左脚站定,右脚向外划出一个半圆,上身顺势以腰部为轴转了半圈。可以想见,这样腾挪起来,能触及到的范围是普通剑法的数倍。又见老秦将棍尖在地上轻轻一按作为支点,竟腾空翻了个身,而烧火棍没有折损。如果拿的是剑,想必翻身的幅度还要更大些。九九叫了声好,随手从廊檐下抽出一根劈柴当作刀,快步上前,跟老秦过起招来。老秦的功力自然不是九九可以比的,只是一个有心让,一个有心学,二人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解。寂静的小院里,只剩下劈柴和烧火棍敲击的声音。

邬苏平躺在床上,静静看着帐顶。这是一顶绸缎帐篷,帐顶是一幅荷叶鸳鸯图,绣工很好。只是邬苏这些日子不能乱动,每天看着这幅鸳鸯,心里着实腻烦。

有人轻轻敲了三下门。

“邬苏姑娘,国姓爷来看您了,方便进来吗?”一个慵懒妩媚的声音,又甜又软又滑,像小蛇一样往人耳朵里钻。

邬苏拿起手边的铃铛摇了摇,门开了。

方玄林提着一盏灯走进来。尽管屋里点着灯,他还是把手里的灯移近邬苏,先探头去看邬苏的面色,又看了看茶几上的吃食。那是几碟几乎没动过的小菜和半碗粥。

“怎么,这几天还是吃不下饭吗?”方玄林在床头的绣墩上坐下。

“每天听着外面迎来送往的声音,换做是你你也吃不下。”邬苏的声音低沉嘶哑,也就比蚊子的声音大一点。

“命都快没了半条,嘴上倒是不饶人。听说邬苏姑娘平日里是出了名的能吃,一顿能吃三碗面、一整只鸭子外加一升甜酒。如今这是要绝食而死吗?”

“死了倒轻松了。”

“不报仇了?”

“打又打不过,也追查不了,怎么报仇?”

“谋事在人。办法总是有的,只是看你想不想罢了。”方玄林自袖子里拿出个小瓶,在邬苏面前晃晃,“已经查出来了,凶手把一整瓶的蔓藤露倒进了你家宗主厨房的水缸里,这东西无色无味,毒性极大,官府早就严令禁止,不过还是被他们弄到了。”

方玄林看一眼邬苏,见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帐顶,便继续说道:“好在,蔓藤露服用以后会立即晕厥,然后窒息而死。他们往生之前没受什么罪,你可以放心些。”

“啪”——邬苏手里的铃铛碎了。方玄林忙去按她的手。为时已晚,邬苏已经动了经脉,剧烈地咳嗽了几下后,喷出几大口血,帐子被子霎时间都染上了血点。

“叫大夫来!快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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