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一部足夸世

曹雪芹虽然毕生只有一部《红楼梦》,而且是未竞之作。然而他足以凭此跻身中国历史上伟大作家之列。很多人终生笔耕不缀,著作等身,不可谓不勤奋,遗憾的是没有一部得以流传。乾隆皇帝酷爱写诗,一生有上万首诗作,并无一首出名。唐朝诗人张若虚,《全唐诗》仅存其诗两首,其一为《春江花月夜》,乃千古绝唱,有“以孤篇压倒全唐”之誉;闻一多评价为“诗中的诗,顶峰中的顶峰”。作曲家也一样,有些人写了一辈子歌曲,却没有一首能够传唱。有些人只有一首火爆,就流行经年,一生受用。

经典铭世,必是天赋使然,见识使然,勤奋使然。若论勤奋,曹雪芹虽然夙兴夜寐,呕心沥血,然古往今来,似他这般勤奋的人似乎也不乏其人。但并不见其有佳作传世。因为见识更重要。试想,《红楼梦》中多少亭台楼阁,假山园林,草木花酒,时装华服,美食佳肴,礼节场景,琴棋书画,对于一般人而言,见所未见,甚至闻所未闻,而曹雪芹则了然于胸,如数家珍。如果没有亲身经历,靠想象是想象不出来的。贫穷、困厄有时还真限制想象,造成短视。

《红楼梦》中的诗词歌赋,文章典故,曹雪芹信手拈来,随意化用,还时有新作,出语惊人。实在是设计精妙巧夺天工的人文景观,令人叹为观止。这不止需要勤奋学习,博闻强记,还要有极好的领悟能力,化为己用,推陈出新。

曹雪芹超出常人的能力,更表现在对人生的体悟和通达,换句话说,就是他拥有无可比拟的天赋。繁华褪尽的悲凉,热闹过后的寂寞,礼节之下的冷漠,浓情掩饰的虚伪,高贵透出的世俗,百事凋零的虚无,曹雪芹不仅自己禅悟至深,而且表达得淋漓尽致。“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天伦啊!须要退步抽身早”,虽然曹雪芹自嘲“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然文中实在处处都是真言偈语,体现着对人生的大彻大悟,佐证了曹雪芹的异人天赋和超常智慧。

一部《红楼梦》,每个人读起来体味都不同。鲁迅曾说,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其实,万变不离其中,《红楼梦》不过是一个悟透了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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