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诗经《周南》,我们可以看到人一生全部的情感过程。
从《关雎》一见倾心,追寻忧思的懵懂唯美,到《桃夭》喜结连理,灼灼其华,宜其室家,其家室的热闹浪漫;
从《汉广》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的爱而不得;到《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的急切与期盼;
从《葛覃》言告言师,言告言归,害浣害否,归宁父母,远嫁之女思念娘家的殷切;到《卷耳》采采卷耳,不盈倾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守望远行之人归途的愁思等待;
再到《鹊巢》维鸠居之,维鸠方之,维鸠盈之和《行露》虽速我狱,室家不足,虽速我讼,亦女不从的辜负与坚贞等等。
仿佛重走生命的历程,重新演绎所有的情节,带着前世的记忆,于今生的红尘里寻找新的旅途。更加珍惜每一段相遇,每一次重逢。
我在想,如果我们提早读透《诗经》,是不是就可以免去后来的辜负与别离,只与一人终老一城,与一物相安一隅?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诗经《野有死麕》
这首《野有死麕》没有《关雎》的唯美,没有《桃夭》的浪漫,却有着男女恋爱的自然、直接、主动与真诚大方,朴素率真,和朦胧娇羞。
是李煜的“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晌偎人颤。好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是李清照的“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是苏轼的“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是《古诗十九首》的“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也是白居易《采莲曲》的“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
诗意简洁,描写的是男子追求女子,向她表白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有男子的主动直接,也有女子的娇羞委婉。
男子于荒野中猎得獐子,用白茅包裹起来,送给心爱的女子,拨动她虚掩的心扉。猎得小鹿,一样用白茅捆扎好送给她,向她表明心意,愿与她结为夫妻,相伴一生。
求娶过程中,男子一时心急,不小心触碰到了女子的裙衫,女子见此躲避,告诉他不要急,不要惊动了院子里的狗儿,引来非议。
女人天生敏感细腻,特别是面对男人的追求时,往往比较理性,会思虑再三,仔细打量。
未章“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写出了女子欲迎还拒的神态和心理过程,表现出了女子的娇羞与腼腆,言简意赅,言尽意尤,给人以丰富的想象空间。
而女人也只有在心爱的男人面前,才会表现出此般情态。仿佛再一次让我们回忆曾经走过的点滴,与心爱的女子在月光下相会,一遍遍向她表明心中的情意,说着柔情蜜语,迫切希望能得到回应。
男子为猎人,以麕和鹿为礼,求娶女子。女子为村女,这一点可以从结句“无使尨也吠!”看出。
山村情爱没有士族繁琐,更加简单淳朴。但求一日三餐,清茶淡饭,粗麻素布。只要夫妻恩爱,即便村舍篱院,芳草牛羊,也可落日余辉,斜阳清月。
白日,男子身背弯弓,上山打猎;夜晚,女子挑灯,用兽皮缝制衣裳,一针一线,尽显温良贤惠。远胜今日这喧嚣浊世,手机微信,夺取了那些原本属于夫妻之间的恩爱日常。
美得不可方物,竟令人无端生出几分嫉妒来。任你如何也不会想到后来的“弃掷今何在,当时且自亲。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