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袋、剃须刀

倘若我有一个满满的钱袋——我是说倘若的话,现在的诸多愿望应该实现了罢。其实是一个更聪明的头脑也好,又或者百分百的人际关系也好,作为一个暂时无事可做的未来的作家——也可能是医生,哪怕是一份稍小的富裕,也会像引燃燎原烈火的火星一般的。

在这点上我并非过于自信,固然不是谁都可以激起令人震惊的波浪,可若是交给我一点什么,其务必会繁荣生长下去,就好比我在大学组织了一呼百应的宣讲会一样(尽管事后得知有辅导员宣传强制参加)。

经济危机过后的两年,在一片不景气中下岗之后,我跑遍了整个南方,做过各种各样的买卖——大多数人应该没做过这些小生意,总体上都是些需要机遇、人脉和操劳的行当,我多少是从大学毕业出来的,哪会去花这些不精明的头脑,所以干的时间都不长,加之运气也不好,因此作罢,找了份不算太辛苦的体力活,多数时间在出租屋思考往后的日子,一边维持下生计——归根结底,我是想要钱袋的,这般那般的努力啦,交往啦,都哪好得过一开始高出别人的一两厘米。就拿我今天说,钱袋到手,何苦不去坐出租车上班呢!

从工地回出租房的路上,有一家不大不小的便利店,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会想想有点什么可买——一般是没有的,但若是不去想想,那自然就浪费了这一趟经过这店的机会。店长每次会打趣,“又来打发时间啦?”,每次我都径直走进去,不予理睬,不管出于哪种原因,哪至于来你这地方打发时间。

货架上的品种价格繁多,虽说是没有鼓囊囊的钱袋,可打小就被教育着不要向生活低头,最便宜的那一类自然首选要排除掉——打小的教育就跟这剃须刀一样琳琅满目,不过倒是在要用的时候才会记得起来。摸了摸口袋——自然不是钱袋——我买下了中等价位的剃须刀。

出租屋里也没有一面好镜子,多亏摸上去胡子姑且不算多,便坐下来凭感觉慢慢刮着。刀片还算是锋利,不一会就刮掉了不少黑黢黢的胡渣,去拿纸巾慢慢擦掉,一时间,突然觉得沧桑不少,这胡须伴随着这些年的不幸不公兀自地长了起来,这年岁哪又会被这剃须刀利落刮去呢——哪怕是曾经有一个钱袋也好,也不至于如今这样!

来回刮了两三次之后,被纸擦去的胡渣竟都有些密密麻麻了,不自觉里都已经苍老了这么多吗?我叹着气看着手里中等价位的剃须刀,他也便一如地看着中等价位的我。若是再多那么一点时间和运气,倒也不至于浑浑噩噩到现在这般岁数,未来是做诗人也罢,科学家也罢,明天去做就好了,昨天是偷懒睡过去也好,胡乱玩过去也好,剃须刀刮掉就是刮掉了,若不是今天的钱袋空空,又哪会坐在这里,对着墙壁不知所谓地刮着胡子。

我无名火起,用这干巴巴的、平庸至极的剃须刀继续清理着脸颊和下巴,摸了摸脸,胡须竟生得更长更浓密了,甚至于能低头看见长出来的胡须,它也直勾勾看我的眼睛,像是怀着无边无尽、无药可救的怨恨——又或者不如说是我眼睛里生的憎恨繁芜地生长在胡须上。我试图扯掉它,手却像虫子一样顺着越来越长的胡须蠕动下去,惊慌中又想扔掉手里的剃须刀,却无论如何也甩不开,这时才意识到,它们都打算支配我,甚至早已成为我的一部分。

我无意再坐下去,恐惧像触角一样探向四面八方,随即包裹住我的心脏,我生不出其他打算,仅仅是用被子包裹住自己——胡须是否还在生长,剃须刀是否还在手中,通通抛在脑后——目前姑且得堕入似有似无的睡眠里为妙。

不过这都是昨天——或者是更久之前的事情了,诸如梦之类的事情是没有时间概念的。不管怎么说,我是不长胡子的——也不是说不长,出租屋里有一把破旧的镜子,里面的我还是浅浅地生着一些无需打理的胡渣。

倒是钱袋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我又哪里会去买什么剃须刀呢,等到这事儿解决了,未来作家和医生都不好做的话,便利店店长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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