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学历史翻译第一章经学开辟时代

凡是做学问的,都要知道这门学问是如何产生与发展的,如果不这样,就不能知道这种学问从古至今发展和变化的情况;如果不能了解这门学问的优点和缺点,就无法掌握学习这门学问的正确方法。自古以来,我国的命运有强盛的时候,也有衰落的时候,经学这门学问,也有强盛和衰落的时候;国家,有分裂的时候也有统一的时候,经学这门学问也有分裂和统一的时候。历史的事实就在那里,是可以作为明证的。

经学开辟的准确时间,是从孔子删定《诗》《书》《礼》《乐》《易》《春秋》这六部经书开始的。在孔子以前,是没有“经”(专指经学)这个名称和说法的。就像没有老子,就不会有道教的道德经;没有释迦摩尼,就不会有佛教的“七佛”(指佛的七世身)。

《易》,是由伏羲画八卦而创立的,到了周文王的时候,周文王将八卦两两相叠,创造出六十四卦,不过这八卦也好,六十四卦也好,都只有图形,没有解释的文字。司马迁(西汉人,著作有《史记》,《汉书》有传)、扬雄(西汉人,著作有《法言》、《太玄》,《汉书》有传)和王充(东汉人,著作有《论衡》,《后汉书》有传)他们的书中都只说了文王将八卦重为六十四卦这件事,并没有说文王作《卦辞》。所以那个时候的《易》就像夏朝的《连山》,商朝的《归藏》一样,只是用来做占卜的书而已。我们并没有把《连山》和《归藏》称为经,同样的道理,伏羲所作的《易》和周文王所作的《易》,也不能称为经。

《春秋》,是春秋时代鲁国史书的名称,用文字记录鲁国发生的史实,并没有特殊的含义,就像晋国的史书《乘》,楚国的史书《梼杌》一样,只是记录历史事件的普通史书而已。既然我们不把晋国的《乘》和楚国《梼杌》称为经,那么,作为鲁国史书的《春秋》在孔子删定之前也不能称为经。

根据《史记 孔子世家》的记载:“在孔子生活的时代,上古流传下来的《诗》有三千多首。”根据《尚书纬》的记载:上古流传下来的《书》有三千两百四十篇。虽然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文献数量如此庞大,但没有经过孔子的删定,未必每一篇都有明确的意义,也不是每一篇都当作行为的准则或给人以借鉴。

根据《后汉书 儒林传》的记载:《周礼》这部经是西汉的孔安国献给汉武帝的,不过以林孝存和何休为代表的很多汉朝人都不太相信这种说法,何休认为《周礼》的成书可能在春秋时期,不是周公所作。

《仪礼》一共有十七篇,虽然是周公所作并流传下来,然而有可能当时并不只有十七篇,而是经过孔子的删定后保留下了十七篇,也有人认为也许没有十七篇,十七篇是经过孔子增补的,然而这些事情都无从考证了。《礼记 杂记下》记载了这样一件事:“鲁哀公派孺悲到孔子那里去学习士的丧礼,因此士的丧礼才被记录成书”。由此可知,《仪礼》是孔子删定后才被称为经(《士丧礼》是《仪礼》的第十二篇)。就像经过孔子删定后,《诗》保留下来三百零五篇,《书》保留下来百篇左右,从此,《诗》和《书》才被称之为经。

《易》的《卦爻辞》《彖》《象》《文言》都是孔子作的,这些文章阐述、继承和发展了伏羲、文王的思想,从这时开始,《易》已经不是仅仅用来占卜的书了。《史记 周本纪》中没有记载周文王做《卦辞》,《史记 鲁世家》中也没有记载周公作《爻辞》,既然没有史书记载周文王或周公作《卦辞》《爻辞》这些事,那么《卦辞》和《爻辞》一定是孔子作的。

《春秋》经过孔子的删定后,用文辞来表达对历史事件的褒贬评价,为后代帝王树立了正确的行为标准,所以《春秋》也不仅仅是记录历史事实的书了,他有了更多的含义。孔子作《易》和《春秋》后,这两部书的深层含义就表达出来了,后代人就很容易理解其中深奥的含义了。

在西汉初期,上面这些事实人们都是非常认同的,但到了东汉以后,越来越多的人就开始怀疑这些不应该怀疑的东西。

例如:根据孔颖达的《周易正义》记载:关于“谁重卦”有四种说法:王弼认为是伏羲重卦;郑玄认为是神农重卦;孙盛认为是夏禹重卦;司马迁认为是文王重卦。同时,该书也记载了关于谁是《卦辞》和《爻辞》作者的两种说法。一种说法的代表性人物是郑玄,他认为《卦辞》《爻辞》是周文王所作;另一种说法根据《爻辞》中有很多内容是发生在周文王以后,所以认为《卦辞》是周文王所作,《爻辞》是周公所作,马融、陆绩都是持这种观点。正是由于产生了这些怀疑,很多学者就开始不相信“《卦辞》《爻辞》都是孔子所作”这件事了;并且,孔颖达在他的《春秋左转正义》,昭公二年的《疏》中就明确的写道:“《易》本身是一部经,孔子作的《十翼》是为经作的传。”这样就进一步降低了孔子的地位。因为传是依附于经的,通俗点说就是:老师作的是经,学生为老师的经作的解释性说明性文章是传。

《春秋左传》昭公二年记述了这样一件事:这年春天,晋国的晋平公派韩宣子这个人来到鲁国聘问,韩宣子到鲁国的太史氏那里看鲁国的藏书,见到了《易象》和《鲁春秋》这两部书,韩宣子看过后说:“原来周礼都保持在鲁国啊,我今天才真正知道周公的德行,和周朝之所以能够成就王霸之业的原因。”晋朝的杜预在他的《春秋左氏经传集解》中,根据这个故事,认为《春秋》应该是周公所作的。于是,不但像上文有人怀疑《易》不是孔子所作,现在连《春秋》也被怀疑不是孔子所作了。同时,杜预在他的《春秋左氏经传集解序》中提出孔子只是经书的整理者,并非作者。

还有人认为孔子根本没有删定《诗》《书》这样的事,《周礼》和《仪礼》都是周公所作,按这种说法,孔子并没有作任何一部书啊。清代著名史学家章学诚在他的《文史通义》中写道:周公才是真正的集大成者,孔子有德无位,没有制作经书的权利,怎么能够称孔子为集大成者呢?

我们现在读孔子所作的“经”,应该知道孔子作这六部“经”的真正目的。孔子这个人,有帝王的德行,但是却没有真正做过帝王,到了晚年,孔子认为他传的道在当时是无法实行了,就回家开始删定“六经”,期望这些“经”书可以教化后人。孔子在“六经”中的“微言大义”是可以作为历朝历代的政治准则和人的行为准则的。历代君王,必须要遵循孔子的教诲,才能治理好国家。我们把这称之为“遵循孔子的教诲,国家就可以治理的好,不遵循孔子的教诲,国家就一定会动乱”。孔子以后的士大夫们,也必须遵守孔子的教诲,才能规范自己的行为,成为“君子”。我们把这称之为“君子都是遵循孔子教诲的,所以能够事事顺利,而小人是不遵循孔子教诲的,生活必定凶多吉少”。这些都是历朝历代公认的准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观点。那么,孔子的教诲在哪里呢?答案都在这六部“经”里面。孔子被后世尊称为“万世师表”,同理,孔子所作的“六经”就是万世的教科书。

在汉朝的时候,汉朝人是知道孔子的本意的,所以汉朝人认为孔子所作的六经是留给汉朝治理国家使用的。在春秋的纬书《春秋纬 演孔图》中记载:孔子经过推算,知道汉朝会统一全国,于是就作了这些经书,教授汉朝人治理国家的方法。汉朝的儒者都十分的尊重和崇信“六经”,认为“六经”里面包含的学问是可以治理国家的,孔子的教诲是可以做一番大的事业的。在朝廷上,无论是讨论礼仪的问题还是政治的问题,没有不引用“经”书的原文来表达自己想法的。上至公卿下至士吏的各级官员,没有不精通一本“经”书的。虽然汉朝的皇帝们用了很多的思想统治全国,比如王霸的思想、黄老的思想等,并不是单一的遵循孔子的教诲,但是学习“经”学,并将“经”学中的知识应用到实践中这种氛围和风气,却是汉代以后历朝历代都无法企及的。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孔子所作的“六经”,只要后人稍微学习一下,并按其要求去做,效果是非常明显的。

然而汉朝以后,这些效果就不那么明显了。原因在于尊崇孔子的人,只是尊崇孔子的虚名,并不清楚孔子教诲的真正意义。尊崇经学的人,把经学只当成了历史来读,并没有真正的应用到实践中,更不以孔子的教诲来治理国家。只是认为这些经书是历代传下来的,不敢废弃罢了。因此这些经书的真正含义就被历史埋没,圣人的学问也被荒废了。

孔颖达在《周易正义》中认为:郑玄的徒弟们,都认为孔子只是做了《易》经中的《十翼》而已,那么对于《易》经来说,孔子作的只是解释《易》经的书,应该称这些书为“传”,就像后人为解释前人的书而作的笺注一样。到了宋代,陈抟将道家思想和“河图洛书”引入到《易》经中来,朱熹作的《易本义》这部书中就引用了陈抟的三传弟子邵雍的说法:认为有伏羲作的《易》,有周文王作的《易》,这两种《易》都在孔子作的《易》之上。到此为止,人们对《易》的理解和认知大乱了。

还有人认为孔子对《诗》《书》的删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和含义,孔子作的这种工作,就像南朝梁武帝的太子----昭明太子所作的《昭明文选》,宋朝姚铉所作的《唐文粹》一样,只是古代文献的整理和选编工作。到了宋朝朱熹的三传弟子王柏写了《诗疑》和《书疑》两本书,肆意的删改《诗》《书》,将两部经书删改的体无完肤,到这时候,人们对《诗》《书》两部经书的理解和认知也大乱了。

还有人认为孔子所作的《春秋》,是以周公所作的文章为体例,所以孔子所作的《春秋》,不过就像《汉书》模仿和参考《史记》的体例 ,《后汉书》模仿和参考《三国志》的体例一样(虽然《后汉书》所记录的是东汉,在三国之前,但是其成书却在《三国志》之后,《三国志》是西晋陈寿所著,而《后汉书》是南北朝时期南朝宋人范晔所著),孔子只是把鲁国的史书抄录下来,仅有小范围的改动而已。魏晋时期杜预的《春秋左传集解》与唐朝孔颖达的《春秋左传正义》这两部后人为解释《春秋》所作的书里面,完全没有写出孔子“一字褒贬”的原意,而是认为所谓的“一字褒贬”的产生是由于“经”在流传的过程中由于一些脱漏的文字和无法确认的观点造成的歧义,因此不相信孔子所作《春秋》有“一字褒贬”的内涵。北宋的王安石,更是认为《春秋》仅仅是普通的公文流水帐,没有任何特殊的含义。至此,孔子作《春秋》所包含的真正目的和含义,基本就没有人能够理解了。

所有以上的这些史实,都是因为这些人不知道孔子作“六经”教化万世的真正目的,不相信西汉人对孔子、对“六经”的评价,所以这些人能够恣意的发表自己的意见来诋毁先儒。他们开始的时候是怀疑“经”的内容,到了后来,就发展成为怀疑“圣人”,然后就出现了杜预尊崇周公而不尊孔子,陈抟尊崇伏羲和周文王而不尊孔子,这样的事。孔子亲手删定的“经”,他们不但不用来教化世人,反而认为这些“经”不是孔子所作,应该是其他人所作。“经学“这门学问越来越模糊,孔子的教化不被尊敬和推行,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是一步一步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的。所以,要学好“经学”,必须坚信“经”都是孔子所作,只有这样,才能将这门学问称为“经学”;必须知道孔子作“经”是为了教化万世这个目的,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的开始学习“经学”。

在孔子出生之前,是没有经这个名称的,但已经有了一些对经书上内容的解说,具体可以参见,《春秋左氏传》和《国语》这两本书。在《春秋左氏传》的襄公九年,有对《易》经随卦的卦辞“元亨利贞”的解释;在昭公十二年,有对《易》经坤卦的爻辞“黄裳元吉”的解释;在文公七年,晋郤缺对赵宣子书说了一段话,这段话中引用了《夏书》中“九功九歌”的内容,后来这段文字被伪《古文尚书》收录到了《大禹谟》这一篇中。在昭公二十八年,有一段引用《诗 大雅 皇矣》的话。在文公十八年,有一段对高阳氏子孙的介绍,这段的文字很多都引用自《书 舜典》。在《国语》的《周语》《鲁语》《楚语》篇中,很多都引用了《诗》中的内容。关于这方面的详细内容,南宋学者王应麟的《困学纪闻》中考证的非常详细,可以参考。上面这些对经的解释,比汉朝的儒生所作的训诂要早,都是出自于孔子之前,是比较重要的。

不过其中也有很多不当之处,《春秋左氏传》这本书就非常的浮夸。比如:穆姜在孔子之前,那么她对随卦的解释,怎么可能与孔子所作的《周易 文言》中的表述相同呢?孔子从卫国返回鲁国后,开始了正乐的工作,可是《春秋左氏传》襄公二十九年记录了,吴公子礼来鲁国聘问,吴公子在当时就欣赏到了周朝美妙的音乐和舞蹈,这件事发生在孔子正乐之前,那时正值礼崩乐坏的时候,所以《春秋左氏传》所记载的内容也不可全信。昭公十二年,楚灵王称赞左史倚相是个好官,能够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这几部书。《周礼 春官》有段文字写道“三皇五帝之书”,郑玄作注的时候,认为这里的“三皇五帝之书”就是楚灵王所说的《三坟》《五典》,如果按这种说法,《三坟》和《五典》应该和《书》经一样是古代历史的文献集。伪孔安国《尚书传序》中记载:“《三坟》记录的是伏羲、神农和黄帝的书;《五典》记录的是少昊、颛顼、高辛、唐和虞的书;《八索》是记录八卦相关内容的书;《九丘》是记录我国九州地理内容的书。”这段关于《三坟》《五典》的解释出自郑玄的学说;关于《八索》《九丘》的解释出自马融的学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八索》就是和《易》类似的书籍了。不过这些说法都没有明确的证据,可以不用深入去研究。以上这些上古久远的历史文献能够传到现在的,只有《尚书 帝典》这一篇了。宋代的时候,有人伪作过《三坟书》。类似的说法还有:郑玄的《六艺论》中记载:伏羲在八卦(乾、震、坎、艮、坤、巽、离、兑)的基础上增加了“消”和“息”二字;《孟子 滕文公上》记载:许行说:神农氏与平民一起耕种田地;《大戴礼记 武王践阼》中记载:黄帝和颛顼的言论都记在丹书里面,《春秋左氏传》昭公十七年记载:少昊氏以鸟名作为官名的原因。这些记载年代过于久远,很多文献已经无从考证,虽然各种记载也有很多的出入,但不会影响经书核心的含义。

《礼记 王制》中记载到:乐正(官名,是所有乐官之长)提倡推崇四种技艺,设立四门课程,按照先王流传下来的《诗》《书》《礼》《乐》培养人才,春天和秋天教授《礼》《乐》,冬天和夏天教授《诗》《书》。元史学家马端临的《文献通考》记载:“乐正用诗书礼乐这四门课来培养人的方法由来已久。《周易》虽然是卜筮的书,但书中精微的道理不是初学者很容易就能够体会的,《春秋》虽然是记载历史事件的书,但其中治国的道理也不是普通人能够轻易发现的,所以《易 象》和《春秋》两本书,是韩宣子在昭公二年到了鲁国后才见到的。由此可知,在当时,除了鲁国外的其他国家,未必会全部开设齐全这六门课。但自从孔子亲自删定,修缮和创作了六经,确定六艺以后,经学才得到了广泛的传播,这种以六艺六经为标准的教育才推广开来。”

这种观点可以说很接近真实情况了,但还是没有说全。

周文王将八卦重为六十四卦这件事,《史记 周本纪》中有记载,但在《周本纪》中却没有提到周文王作《卦辞》的事。《史记 鲁周公世家》中也没有记载周公作《爻辞》的事。那么在当时,《易》只有图形而没有文辞,既然没有文辞就不能用来作为教科书教育学生,如果《卦辞》是周文王作的,《爻辞》是周公作的,那么在当时就一定像现在皇帝亲自颁布的书一样,有专门的教育机构来教授并由史官记录。但是根据《礼记 王制》的记载乐正没有用《周易》作为教材,就知道没有周文王作《卦辞》,周公作《爻辞》这样的事。

《春秋》是史书,真实记录发生的事件,只有史实,但没有什么深层含义,所以也不能用来教育学生。如果当时已经有了“用文字来表达褒贬”这种写作笔法的话,就像朱熹的《通鉴纲目》中《发明》《书法》两篇,那么也可以用来教育学生了。根据《礼记 王制》的记载乐正不用《春秋》作为教科书,就可以知道周公没有作《春秋》凡例的事。东汉王充的《论衡 须颂篇》记载:“有人问:《书》中“钦明文思”后面的话是谁说的?答:写书的人。问:写书的人是谁?答:孔子。”西汉匡衡(凿壁借光就是他的事迹)在他的上疏中写到:“孔子对《诗经》的创作,把《关雎》写在第一篇”。东汉张超的《诮青衣赋》中写到:“周渐将衰,康王晏起;毕公喟然,深思古道,感彼关雎,德不双侣。孔氏大之,列冠篇首。”由以上可知,汉朝学者都认为《诗》和《书》都是孔子所删定,至于《易》和《春秋》就更不用说了。

经过孔子对六经的删定后才有“经”这个名称。《礼记 经解》开篇记载:“孔子说:到了一个国家,就知道这个国家对国人的教育程度是什么样。如果国人温柔、敦厚,那就是《诗》教的,如果国人知识丰富、精通历史,那就是《书》教的,如果国人豁达、善良,那就是《乐》教的,如果国人纯洁、文静和细心,那就是《易》教的,如果国人恭敬、勤俭、庄重,那就是《礼》教的,如果国人擅长于用文辞比附事实,那就是《春秋》教的。”根据这个记载,学者们才开始把《诗》《书》《礼》《乐》《易》《春秋》合称为“六经”。这篇文章的名字虽然叫做《经解》,但孔子的话中却没有“经”这个字。《庄子 天运篇》记载:“孔子对老子说:我从事对《诗》《书》《礼》《乐》《易》《春秋》等经的研究”。这里孔子才第一次提出“经”这个字。可能是因为孔子删定六经的时候,认为这六经蕴含的道理是一种普遍的道理,所以,孔子将其命名为“经”。《庄子 天道篇》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孔子要把经书送到周朝的藏书室中保存,子路建议说:“我听说周王室掌管典籍的史官老聃隐退在家,您可以去找他帮忙。”孔子见到老聃后,说明来意,老聃不答应,然后孔子就向老聃讲解了十二经的内容。”唐朝陆德明的《经典释文》中记载:“这十二经是指六经加上六纬,合计十二经。”也有人认为是《易》上下两部和《易》的《十翼》,合计为十二经。还有人认为:这里的十二经是指《春秋》整部书记录的十二个鲁国君王。虽然这三种说法不尽相同,但都可以看出,这都是为孔子作经正名的证据。经名正,其道可立,人们就会遵循其中的道理,就像太阳在天的正中,星星都会朝着太阳的方向。龚自珍说:“孔子没有出生就有了六经,孔子又称自己是述而不作,孔子哪里有和弟子们亲自写过一部经书呢?”如果真像龚自珍所言,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孔子作《春秋》这件事呢?这种想法是受了刘歆,杜预的影响,他们不知道在孔子以前是没有所谓的“经义”的。

在六经之外,还有一部书《孝经》,也被称为经。《孝经纬 钩命诀》中记载:“孔子说,我的志向是要像《春秋》那样的实现大一统,但我行为的准则都是依照《孝经》的。”孔子又说:“《春秋》我传给了卜商(子夏),《孝经》我传给了曾参(子舆)。”由此可知,是孔子把这本书命名为《孝经》的。这本书之所以能够称为经,《汉书 艺文志》中做了解释(因为):“孝,是天经地义的事,是每个人都要做到的事。从大的方面来说,就将其命名为《孝经》。”东汉郑玄在为《孝经序》作的注中写到:“《孝经》,是天地人三才的标准,是仁义礼智信五行的准则。孝是所有行为中最重要的,称其为经,是因为这是永恒不变的道理。”郑玄在《礼记 中庸》“大经之本”的注中写到:“大经是指《春秋》,大本指《孝经》。”汉朝人推崇孔子,认为《春秋》和《孝经》的地位是一样的,所以经常将《春秋》和《孝经》写在一起。《史晨奉祀孔子庙碑》上记载:“(孔子)先作了《春秋》,后作了《孝经》。”《百石卒史碑》上记载:“孔子作《春秋》制《孝经》。”这就是说《诗》《书》《易》《礼》是孔子修订的,《春秋》《孝经》是孔子作的。郑玄在《六艺论》中写到:“孔子认为《六艺》主题都不一样,要求和目的也不同,怕后人不能把六经作为整体,将六经拆散,所以作了《孝经》作为提纲,以汇总六经所有的重要含义。”按照郑玄的说法,《孝经》是所有经中最为重要的,也是最早被称为经的。魏文侯时已经有了《孝经传》,这本书的作者也认为《孝经》为最早的经书,与子夏作的《易传》是同一时期的,这两本书,《汉书 艺文志》都没有记录。

孔子删定六经的目的,在《史记》中有记载。《史记 孔子世家》写到:“孔子生活的时代,周王室已经非常衰弱了,正处在礼崩乐坏的时期,《诗》和《书》都残缺不全。孔子开始整理夏商周三代的礼乐制度,另外开始整理上古留下来的各种文献。将上至尧下至秦缪公的文献资料都编排起来。孔子说:夏朝的礼仪我能讲出来,但是作为夏朝后代的杞国已经不能完全表现出夏朝的礼仪了;商朝的礼仪我能讲出来,但是作为商朝后代的宋国已经不能完全表现出商朝的礼仪了,因为他们的文献资料不充足,如果他们有足够的资料的话,那我就相信他们的仪礼是夏朝商朝的礼仪了。孔子通过研究夏朝和商朝的得失,说:后代虽然经过百年以后,我也能够知道那时候的礼仪是什么样的,就是一文一质,周朝的礼仪借鉴了夏商的礼仪,最为隆重和丰富,我喜欢周朝的礼仪。所以《书》和《礼》都是孔子整理作的。孔子对鲁国的乐官说:音乐的演奏规律是可以知道的,开始的时候协调,然后和谐、悠远最后结束。孔子从卫国返回鲁国后,开始整理礼乐的工作,使得《雅》和《颂》都发挥了应该发挥的作用。上古流传下来的《诗》有三千多篇,孔子删除那些重复的,保留其中可以用于表现出礼的含义的。整理的诗最早有契时代的,后来有殷商两代的,再到周礼王周幽王时代的,以表现夫妻关系的诗作为开始。所以说:《关雎》作为《国风》的第一篇,《鹿鸣》作为《小雅》的第一篇,《文王》作为《大雅》的第一篇,《清庙》作为《颂》的第一篇。经过选择的这三百零五篇,孔子都将其配上乐谱,是为了能够合上《韶》《武》这样的雅乐。礼乐的发展过程从此开始就有了记录,以配合王道而组成六艺。孔子晚年的时候喜欢《易》,并为《易》作了十翼,孔子读《周易》读到穿竹简的皮条都断了,并说:如果再给我一些时间,我能多读几遍《周易》的话,就不会犯大的错误了。孔子用诗书礼乐来教弟子,他的弟子大约有三千多人,而精通六艺的,有七十二个人。”

根据这些,孔子删定六经,《书》与《礼》相通,《诗》与《乐》相通,而《礼》《乐》又相通。用《诗》《书》《礼》《乐》来教的弟子有三千人,而精通六艺的只有七十二人,由此可知,孔子教学生,就像上文乐正设立四术教人一样,而《易》和《春秋》两门非常深奥,不是才学高的弟子是无法精通的。

《史记》认为《春秋》与其他经不同,是后出的,并记载:“孔子说:可惜啊!可惜啊!君子担心自己离开人世后,自己的名不被人称颂。我的理想不能推行下去了。我有何脸面见于后人。”由此依据鲁国的史实写了《春秋》这部书。这部书上自隐公,下至哀公十四年。这部书是以鲁国的史实作为依据,赞美周朝,借鉴商朝的得失,贯穿夏商周三代的历史变化。《春秋》用简约的文字来表达丰富的含义。虽然吴国和楚国的国君都自称王,而《春秋》却贬称他们为子,践土会盟,实际上是晋侯召周天子去的,但是这不符合礼制,所以《春秋》写为:周天子去河阳狩猎。孔子希望以这样的笔法来作为标准,评价褒贬时事。以后再有称王的人,如果能够推行《春秋》笔法,则作乱的人就会害怕。孔子在鲁国任司寇断案的时候,作断的文辞常常与别人商量再决定。但在《春秋》这部书中,孔子该写的写,该删的删,就连子夏这种擅长文章的弟子也无法增减一个字。孔子传授弟子们《春秋》后说:后代人能够了解我是通过《春秋》,能够怪罪我,也是因为《春秋》。”

《史记》认为《春秋》成书较晚,对其记载却十分详细,是因为孔子作《春秋》的功劳比删定其他经书的功劳要大的多,孟子认为孔子作《春秋》的功绩与大禹治水,周公抵御夷狄是一样的功绩。《春秋》这部书所表现出来的大义,与《孟子》和《春秋公羊传》的主要思想是相符合的,都有“据鲁,亲周,故殷”的含义。由此可知,春秋公羊学派“三科九旨”的说法是正确的。如果认同《春秋》有褒贬时事的含义,那就知道春秋左传学派所认为的:《春秋》是一部史书,这种观点是错误的。如果知道孔子曾经说过“知我者罪我者都是因为《春秋》”这样的话,那就应该知道后世把《春秋》作为历史书籍,称其中只是褒善贬恶,没有什么微言大义这样的观点,是极大的错误。最后这段话是北宋程颐在他的《春秋传自序》中写的,十分准确地说出了汉朝以后,学者们研究《春秋》时所犯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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