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夕小扇扑流萤

——此间孤独织女知

今天是2019年的七夕，传说七夕节，又称七巧节、七姐节、女儿节、乞巧节、七娘会、七夕祭、牛公牛婆日、巧夕等，是中国民间的传统节日。

现在有没有人乞巧，我不知道，但是作为中国的情人节，倒是被媒体炒炸了，连小屁孩都知道。

这样的夜晚，我想起了杜牧的一首很有名的诗《秋夕》

秋夕

唐.杜牧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天阶一作：天街；卧看一作：坐看)

小时候读它，觉得它很美，很羡慕轻罗小扇扑流萤的优雅自在，而又充满美感的画面，银烛、秋光、画屏，也给人一种如诗如画的想象。

可是，当我打开唐诗，再读这首诗，一种莫名的孤独扑面而来。

此诗写失意宫女孤独的生活和凄凉的心境。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这两句描绘出一幅深宫生活的图景。

在一个秋天的晚上，银白色的蜡烛发出微弱的光，给屏风上的图画添了几分暗淡而幽冷的色调。这时，一个孤单的宫女正用小扇扑打着飞来飞去的萤火虫。

“轻罗小扇扑流萤”，这一句十分含蓄，其中含有三层意思：

第一，古人说腐草化萤，虽然是不科学的，但萤总是生在草丛冢间那些荒凉的地方。如今，在宫女居住的庭院里竟然有流萤飞动，宫女生活的凄凉也就可想而知了。

第二，从宫女扑萤的动作可以想见她的寂寞与无聊。她无事可做，只好以扑萤来消遣她那孤独的岁月。她用小扇扑打着流萤，一下一下地，似乎想驱赶包围着她的孤冷与索寞，但这是无用的。

第三，宫女手中拿的轻罗小扇具有象征意义，扇子本是夏天用来挥风取凉的，秋天就没用了，所以古诗里常以秋扇比喻弃妇。

想起了王建的《宫中调笑》：团扇，团扇，美人病来遮面。

想起了汉成帝妃子班婕妤失宠后住在长信宫，写了一首《怨歌行》：“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意思是说，最新裁出的齐地上好丝绢，犹如霜雪一般洁白。用它缝制出一把合欢团扇，像轮浑圆浑圆的明月。随你出入，伴你身侧，摇动起来微风徐徐拂面。团扇呵，常常担心秋来的季节，那时凉风会代替夏天的炎热。用不着的团扇将被抛弃，扔进竹箱，往日的恩情也就半路断绝。

后来诗词中出现团扇、秋扇，便常常和失宠的女子联系在一起了。

可见，这首诗中的“轻罗小扇”，也象征着持扇宫女被遗弃的命运。

天阶夜色凉如水。

“天阶”指皇宫中的石阶。“夜色凉如水”暗示夜已深沉，寒意袭人，该进屋去睡了。可是宫女依旧坐在石阶上，仰视着天河两旁的牵牛星和织女星。

民间传说，织女是天帝的孙女，嫁与牵牛，每年七夕渡河与他相会一次，有鹊为桥。此刻宫女久久地眺望着牵牛织女，夜深了还不想睡。

牵牛织女的故事触动了她的心扉，使她想起自己不幸的身世，也使她产生了对于真挚爱情的向往。可以说，满怀心事都在这举首仰望之中了。

“银烛秋光冷画屏”、“天阶夜色凉如水”，这两句写景，把深宫秋夜的景物十分逼真地呈现在读者眼前。

“银烛秋光冷画屏”，既暗示了寒秋气氛，又衬出主人公内心的孤凄。一个 “冷”字，使人心寒，仿佛是银烛、秋光使得美丽的屏风变冷。

“天阶夜色凉如水”，宫女夜深仍不能眠，等待君王的临幸，可是君王薄情如冰。

诗人以凉如水的夜色，暗喻君王薄情如冰。“凉如水”的比喻不仅有色感，而且有温度感，写出烛台和月光银白色，给人一种像水一般清凉的感觉。

“轻罗小扇扑流萤”、“卧看牵牛织女星”，这两句写宫女，含蓄蕴藉，很耐人寻味。

“轻罗小扇扑流萤”，多么凄美的画面。在被遗忘的深宫大院，寂寞的宫女，用什么来打发这漫长难熬的秋夜呢？萤火虫带着幽冷的萤光在夜空自由自在的飞舞，在向我炫耀吗？在逗我开心吗？暂且拿着这将被闲置轻罗小扇扑一下流萤，以打发这寂寞的时光吧。

“卧看牵牛织女星”，被冷落的宫女孤单地坐在台阶上，痴痴地望着天上的牛郎织女星。牛郎织女尚且有一年一度的鹊桥相会，可是自己呢？青春年少，一年又一年被困在繁华热闹而又冰冷的皇宫中，只能让青春年华空度，此中悲苦又能向何人诉说？

诗中没有一句抒情的话，宫女那种孤单、寂寞、无法排遣的哀怨，与渺茫可怜的期望相交织。那种复杂感情，轻轻地，幽幽地，落在看似优雅美妙的画面中，留给读者去慢慢玩味。

这首诗实际就是写失意宫女生活的孤寂幽怨，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封建时代妇女的悲惨命运。

这失宠的、被冷落宫女，是不是也像晚唐那些像杜牧一样失意的文人呢？

再次品味杜牧的《秋夕》：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银烛的烛光映着冷清的画屏，手执绫罗小扇扑打萤火虫。夜色里的石阶清凉如冷水，静坐凝视天河两旁的牛郎织女星。

那美丽的孤独，寂寞的忧伤，长长久久地定格在历史的画卷中；那不甘寂寞的身影，穿越千百年的光阴，清晰地优雅地走进读者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