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要结束了，我很不舍

2020年春节写手帐时还提到跟奶奶打麻将无法控制自己的胜负欲赢了奶奶钱的事情，当晚我想着说明天打麻将的时候再故意输给她好了。结果第二天瑾宝发烧了，我们忙着照顾瑾宝没人提打麻将的事情。当时想的是等瑾宝退烧了再打不迟。结果瑾宝退烧后，单位发了紧急通知，让所有在外地的人员返深待命，单位大群里看到还在深圳的同事们已经奋战在抗疫第一线了。麻将打不成了，只能明年再战了。奶奶说工作重要，你赶紧回去。奶奶命都是孙女儿的，何况输你几块钱。

现在回忆这一切，仿佛就在昨天，与奶奶的亲昵、吵闹也还在耳边。当时打麻将的时候有过一些不好的念头：往年打麻将时输赢很是均匀，四个人轮流胡。怎么现在奶奶就硬是难得胡一局？难道人老了，连运势也下降了？这就是所谓的日薄西山？呸呸呸...，我当时不敢细想，可现在又多么希望自己当时可以细想一下，也许就能早点发现奶奶的病情了。这场约在“明年”的麻将局再也组不起来了，因为奶奶永远离开了我们。

回想起来，印象最深的是奶奶一生极其怕麻烦人。自10月初奶奶检查出疑似淋巴瘤住院，她甚至不愿意麻烦子女床边伺候。我中间回去照顾过她几天，当时她已经非常虚弱，上厕所需要人搀扶。晚上为了让我们睡得好一些，好几次自己偷偷起床，扶着一个个病床的床栏走去厕所。去世当天晚上，她精神很好，家里坐满了来看她的人。期间她想要上厕所，但客厅还有人吃饭，她忍住说等他们吃完饭，我身上弄脏了一点，不能被人看到讨人嫌啊。就这样，骄傲了一辈子的奶奶，迁就着别人到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

我对奶奶是有愧的。想起往常对她爱操心爱管事的埋怨我就无比后悔，这也是自奶奶去世以来我一直没法放过自己的一个重要原因。姑姑的女儿对我外婆说她存有一条我凶奶奶的视频，视频里凶是因为奶奶把瑾宝弄哭了。至于奶奶如何弄哭瑾宝我是如何凶奶奶的，我彻头彻尾地忘记了，但我脾气大是千真万确的。所以我相信肯定是有这么一件事，但我从来没想到过我的这种时刻会被人录下来，在奶奶的葬礼上拿出来说。也许这将被她当做我不孝的证据，但我会全盘接受。我是不孝的，不孝在奶奶健在时远行在外无法时刻陪伴；不孝在没有细心观察奶奶身体状况没有带她进行全面健康检查，不孝在即使在奶奶弥留之际还让奶奶担心我的坏脾气叮嘱我要改。所以这一个多月来，我情绪起起伏伏，时常想着以糟践自己来赎罪。但我又是一个胆小的人，一场小小的感冒就让我退缩了。不健康的状态太可怕了，不知道奶奶这两个月怎么过的。无法想象。

对了，奶奶临走时问我：你又换工作啦？为什么换？是不是新工作更好？我看着奶奶的眼睛赶紧说是，一方面因为有亲戚在我要面子，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她放心。

换工作这件事是我2020年大字写在本子上的两个目标之一。两个目标一个是换一个稳定且能持续发展的工作；一个是塑身。塑身没达到，工作倒是换成功了。从7月开始，找工作的焦虑就一直围绕着我。原本打算在科室做秘书到退休的我，突然被告知我们与医院的合同只是项目合同，项目结束合同便终止。得知消息的当天我给女儿洗澡时手都是抖的。颓废了几天之后，我就开始找工作了。

自参加工作以来每次找工作都是煎熬的，好几次与好工作擦肩而过，也有过失败后失声痛哭的时刻。这次顶着疫情揾工难的大环境和34岁高龄的劣势，自然毫不例外。中途一度敏感到觉得公婆带娃强势沟通困难，换妈妈过来陪了我一个月。本来工作的事情是一直瞒着双方长辈的，但妈妈来了后我实在绷不住了。某一个中午负面情绪爆发回家跟妈妈和盘托出自己隐藏的一切。但说完就后悔了，因为我的脆弱，又多了一个人为我焦虑。有了第一次负面情绪的倾泻，第二次第三次接踵而至。好多次逛街的时候我会突然问妈妈为什么别人笑得那么开心，难道每一个人都有稳定的工作吗？难道别人都没有生活的重担吗？我成功把妈妈情绪弄崩溃了，她几乎要把养老金取出来给我。正在这时，奶奶身体不适住院做全面检查出人意料地被医生诊断极大可能为淋巴瘤。妈妈过完国庆假期便急匆匆地回家了。妈妈回去后，我似乎对焦虑状态有点麻木了，又可能是奶奶的病情转移了我的注意力。同时，科室开始筹备一个国家级会议，我手头上忙碌了起来，每天加班到10点甚至更晚，几乎没空看职位投简历了。我见缝插针的在十月中旬请了几天假回家照顾奶奶，很巧的是，我在的那几天奶奶状态不错，本来计划每周回家一趟的我改为计划每月回一次。因为科室会议在11月底，12月又有封账期要赶报销进度，原本打算11月中旬回的我跟奶奶约定好元旦节再回去看她。

事情总是在人意想不到时发生。一个忙得昏天暗地的下午，我接到面试电话。一切似乎很顺利，面试很顺利，第二天电话谈薪酬，第三天确定接受offer。然后更出人意料的是，我以为身体还能撑过这个新年的我的奶奶，我还想跟她打麻将输给她的我的奶奶，居然在我接到offer的当天晚上突然心脏骤停。淋巴瘤进展真的迅猛到令人始料不及，奶奶去世后我才知道越来越频繁的高烧已经让她肾脏开始衰竭，加上她本身装着起搏器，心脏更是不堪重负。好在当晚奶奶被抢救过来了，为我争取了宝贵的时间，我如愿赶到家听到了奶奶最后的叮嘱，为奶奶送了终。

奶奶葬礼与科室年会时间完全重合。人生苦短，难在选择。还好有了新工作的offer，让我选择时没有太多后顾之忧。如果当时没有新工作offer，我想我也会选择留在家里陪奶奶最后一程，只不过选择得会更艰难而已。我曾想过26日见奶奶一面然后27日返深，29日会议结束再赶回来。跟奶奶说了我的计划后，往常希望我事业为重的我的奶奶，极其罕见的说希望我呆在家，或许舍不得我来回奔波再跑一次，也或许她自己预感到撑不到29日了吧。26日我到家时她说话那么中气十足，思路那么清晰，事情安排得那么清楚，还夸我给她喂饭喂得好呢，我以为她至少还能撑好几天，我没想到当晚她突然就走了。

这就是我的2020年。上半年当整个社会被疫情痛击时，我空虚度日。也曾暗自庆幸逃过危机，但时常感觉在单位身份认同有问题冒出需要改变的想法，最终因为未逼到绝境时因此我的想法还仅仅只是想法。下半年，我的感觉变成了事实，身份不仅不被认同还即将被撤销。下半年经历了一些艰难的时刻，为了在当时的单位留下来，以不太自然的姿态做了一些自己不习惯的事情，不过我认为是成长，把这种不自然变成自然是我需要加强的一部分。向外谋职的过程是令人沮丧的，大多数简历都石沉大海。但这些沮丧是不值得同情的，我无比清楚这些都是自14年至今自己的安于现状造成的。

12月14日，我终于入职新单位。感激这个offer，那么多石沉大海的简历总算有一份被捞了起来。至于奶奶问的新工作是不是更好，目前我没有答案。新工作不好的地方很明显：一是降薪了，我可能短期内不如往前宽裕；二是每天通勤从一个小时不到增加到三个小时有余，陪伴孩子的时间也减少了。好的地方却不太确定，只是让我觉得职业生涯多了一些可能性，但需要我有能力把可能性变成事实。生活也许正在慢慢起变化，我要抓住每一个机会把变化向正方向推。

2020年就要过去了，我很舍不得这一年，因为我的奶奶永远留在了这一年。我会永远怀念她。一直以来，我习惯在新年第一天开头；但这次，我特别想要留下点什么在2020，赶着在2020年12点前匆匆写完这个博客的第一篇文章，希望它可以留在2020年陪我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