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之后的愚人节

陌冉 （such morn ）

老人与女孩

仿若电影里的镜头一般，女孩静立一旁，感受着与这座城市涌动的人群的擦身而过。她步履蹒跚地爬到空旷阶梯的最高处，吃力地像极了暮年的老人。

原来夜幕已悄然降临，红霞染满天际。

又有眼泪盈上她的眼眶，迷糊了天空与地面的界限。

迷茫中她看到一个镜面中的人像！

“放心吧！算命的说我要活到九十三岁！”耳际传来老人笃定的安慰。女孩呆滞的瞳孔中似乎浮现一些生气，她下意识地抢话肯定：“是的，你还会陪我很久的。一定会的！” 凝视着镜面里的人像，那一刻，她读懂了苍白无力。

很久，是没有期限的。

她脑海中忽然闪现一双参透红尘的眼睛，那双落在女孩身上无比干净、清澈的眼睛，却让她感觉到无所遁形的羞愧和窘迫。

她本能地远离，甚至逃离。

归期一再拖延，机票订了退，退了再订，反复整装行李，却始终没有登上回家的班机！

她不知道怎样面对那双接近尾声，却仍然奢求余生的眼睛，她该怎样告诉他，时日不多，抑或你的离开终将伴随非人的折磨。

老人不久人世的消息，两年前她就知道了，可时间越是临近，女孩越抗拒，越是恐慌。

你以为的暮年的开始，确实我知道的倒数的计时。

“天气真好。”女孩努力地让自己听起来不像一个正在哭泣的孩子。

她不该哭的。

那晚在那通电话里，她真的不该哭的。

那一晚，夜幕深沉。女孩的心骤然慌乱紧缩一团，遍身恐惧，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从心上撕扯出去，溢满空气的压抑似乎扼住了她的呼吸。

听说逛街的女人会忘却一切烦恼，她这么做着，却在猛然间瘫坐在地，彷佛被命运扼住心脏般的窒息。遍布全身的慌乱、蓄满酸涩的茫然，霎那间充斥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

她知道重要的东西正在从身体中撕裂而出，血缘，往往如此神奇。

她想起，不久前接到的那个电话：

“你爷爷回到老家后，专门回去了一趟你们以前的老房子，他使劲地拍打着锁住的门，一边惊慌，一边疑惑地问身边的人，他的小女孩，怎么不给他开门了......

她第一次在低沉的夜里打破老人的宁静。

她慌不择言地诉说着恐惧、忏悔、自责……及无能为力，描述的那样词不达意。

老人无措而又焦急地开解着陷于恐慌不可自拔的女孩，尽管那时他几乎丧失了语言能力，即使他已经察觉、或忍受着垂危的躯体，甚至饱受折磨。可在那一刻，他只是拼尽全身的力气去安抚这个他宠溺了二十多年的孩子。

“爷爷在…别急！不着急…不哭…没事的…别哭……”紧接着传来耳边的是，一阵一阵夺命的咳嗽声。

苟延残喘。

然后响起物体衰落的声响，直到那边突然寂静。哽咽的女孩第一次不可自抑地失声痛哭，嘴里拼命叫着：爷爷…爷爷……

直到耳边再次传来老人疲惫的声音：“乖，不哭…爷爷累了……想睡一会儿………

有人说，人生最大的孤独，是临走的时候，孤单又静默的与世长辞。而这就是你养育我二十多年的回馈，我的遗憾，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很久？很久是没有期限的，有可能是明天，像四月一日的愚人节。

女孩将手探入空中，描绘暗黑天际下的点点灯火，握住的只是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