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且吃茶

诸事忙完，泡上一杯春茶。

 手机在充电，电视刚坏、送修了，我正琢磨拿本什么书来看，忽然哑然失笑：我这是怎么了？非得在喝茶的时候干点儿什么吗？这么好的春茶，不值得我专一相对吗？

遂作罢，且吃茶。

这杯明前的春茶，是朋友自浙江寄来的乌牛早茶。他的一双小儿女，用一截竹筒作茶罐，上刻稚嫩雕花，用蓝花布作封口，看上去清新雅致，（当然里面茶叶还是真空包装的，）不由欣然求购。茶虽非极品，但春茶自有的馨馥仍然十足。

 当年刚毕业时，曾在江苏宜兴工作过。那里号称陶的故都、茶的世界、洞的天地、竹的海洋，平素自然少不了接触紫砂壶和各种茶。虽然不懂，耳濡目染的也略知一二。茶的精品，只有一芽的叫“紫笋”，一叶一芽的叫“龙旗”，二叶一芽的叫“雀舌”。如今普通春茶都炒得贵如金，什么龙旗、雀舌自然不敢问津。去岁友人自杭州来，带来的西湖龙井是用纸包着的，初未在意，打开一尝，竟然是二叶一芽的雀舌。实不该只重衣冠不重茶啊。

宜兴古称“阳羡”，不仅紫砂壶天下闻名，茶也相当不错。古人曾有诗云：“天子须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宜兴当地最有名的茶还属洞庭碧螺春。碧螺春又叫“吓煞人香”，传说过去都是未婚少女采茶，刚采下来的新茶都贴衣放在胸前，所以茶香还混着处子香。其实是当地茶果间作，茶香混着果香、花香，才有特别的香气。 我在当地喝过几次碧螺春，实在是香！而且茶叶自杯中徐徐舒展，银毫碧绿，上下翻飞、三起三落，煞是好看。所以喝绿茶一定要用玻璃杯才好。

绿茶娇嫩，不宜用滚水，须九十度以下的方好。而我的胃又矫情，喝六十度以下的绿茶必定疼痛难忍。所以，要喝绿茶需得及时、趁热。可经常泡好茶就忙得顾不上，等想起来，茶已微温。初泡茶香正好，喝了胃疼，不喝心疼，所以要么忍痛喝，要么忍痛泼。象今日这般专心喝一次茶，香气宜人，温度宜胃，诚不易得。

喝茶的水也有讲究。陆羽《茶经》上说：“山水（泉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又品评了天下泉水。如无锡惠山泉第二，苏州虎丘泉第五，扬州中泠水第七，而妙雪烹茶用的雪水，陆羽评为第二十。传说苏东城也很重视饮茶之水，尝命小僮划船去江中取水，小僮偷懒，取了江边水回来充数，而东坡一口即能尝出云云。

不过，喝茶的水确实有区别。我曾经在杭州的龙井村品茶，用当地的水泡出来的龙井，即使不是上品，味道也已甘美。可买回来的龙井，怎么也泡不出当初的味道。也曾在信阳品毛尖，当地泡普通茶亦有佳味，回来喝上等毛尖也寻常。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质泡一方茶。可难不成买茶还要顺便从当地买水回来？

忽然想起，“碧螺春”可以对“红拂女”，虽然无情，但“从来佳茗似佳人”，也不算唐突。而“西湖龙井”可以对“南海鳄神”，用十大名茶之首对四大恶人之三，未免偏颇，一笑。

于茶中又得一出句：

明前采茶，天有日月伴，人在草木间；

虽不甚好，但“日月相伴”为“明前”的“明”，“人在草木间”是“采茶”的“茶”，想对好也颇不易与。一时无佳句，求助诸友吧。

卢仝说连喝七碗就“两腋习习清风生，”成仙了。而妙玉说：“一杯为品，两杯就是解渴的蠢物，三杯就是饮牛饮驴了。”我向来是牛饮，至少三杯。不过，绿茶三泡过后就寡淡了，所以也成不了仙。

三杯通大道，心神俱畅，神清气爽。

春日，且吃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