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里》

<1>

黄昏在天边扯出最后一道朦胧的暮色,晦暗而慵懒的光笼着世界。

体温刚退到一半,激情的余味还缠绕着呼吸。

在天色明与暗的边缘,套上人模狗样的皮囊。

“你们警局都是夜行生物吧,白天闲,晚上就一个个探出头了。”

蔡徐倚在床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毛手毛脚套上裤子的王子异。

“有案子,没办法,我们随叫随到。”

王子异扫过一圈,从哥斯拉莅临的废墟里捻起自己的白衬衫,皱着眉头掸了两下,复又作罢。索性在蔡徐坤的衣柜里摸索起来。在一堆扎眼的花里胡哨的衣服里,好不容易摸出一件低调的黑色衬衫,结果还闷骚地在胸口绣了朵艳色玫瑰。

“你的衣服,就不能换个简单清爽的口味?”

“比你的衬衫牛仔裤的中年标配好。”

蔡徐坤不紧不慢地应着,笑着摸过枕边的一包烟,火星子刚冒了点头就被另一双手抽走。抬头间,呼吸混着烟味互相交织在一起,分毫之距里,是两张截然不同的脸。

“少抽点,我闻着难受。”黑衬衫才穿到一半,扣子耷拉着,松垮得不像样子。但眉目却是一派正直的模样。

“是你闻着难受,还是怕我抽着难受?”蔡徐坤低着眼,睫毛微颤。王子异撇开眼,没作答。

蔡徐坤顺着王子异手指深吸一口,以唇渡烟,把浓烈呛人的烟味封闭在唇齿狭小的缝隙里。

“这样吸一口就够了。”他随手把烟捻灭,扯出个调戏的笑意。

王子异咳了两下,把最后两颗扣子扣上:“我可能这周不太能回来。”

蔡徐坤的笑凝滞在脸上,几秒后笑意遁得干干净净:“今晚又是什么任务?”

“不能告诉你。”

“每次都是这个回答。”

“你知道还每次都问?”王子异把袖口翻上去,觑了蔡徐坤一眼。

“我乐意。”回答倒也是简略至极。

“我走了。”

“王子异。”蔡徐坤蓦地出声,止住王子异的脚步。王子异扭过头不解地看他。

“快到夏末了吧。”他莫名其妙冒出一句。

“恩?没吧,现在还那么热,算是盛夏的样子。”

“哦。”蔡徐坤埋下头,淡淡笑了下,“你可以走了。”

王子异想不通夏末问句的重要性是什么,心里装着沉甸甸的案子,火急火燎地往外跑了。

<2>

路边的小石子被烦躁地踢过几次,终于不堪其扰地滚了两下,翻进阴沟里。

王子异长吐了一口气,仰头望着天边零星的星子。明明是恋人关系,但离开却比相处来得轻松。搞不明白究竟是谁的责任,也搞不清楚他们所谓热烈的喜欢还剩了多少,近三年的回忆都显得赘余模糊,唯一清晰的居然还是两人刚见面的场景。

初见面的场景搞笑的很。

王子异还是个初出茅庐愣头警员,负责了件混混聚众闹事的案子,一死两伤,案情不复杂,但是人数众多,罪责一时难以归咎。

老警员给他指出一条明路,强龙难压地头蛇,与其他们警方强硬涉入,不如让他们混混内自我消化。

但王子异万分没想到,传说压得住众多无赖混混的大哥,居然是个20岁左右年轻漂亮的男孩子。用漂亮一点不过,贴身低领T恤配妖冶的蓝色皮草,黑色chocker贴在长且白的脖颈上,耀目的晶钻顺呼吸起伏摇摇摆摆,眉目间的潋滟风情,能惑人眼。

旁人给王子异介绍,这是蔡家小少爷,刚成年就坐上蔡家头把交易,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玩得转,把他那两个不成器的哥哥给压得死死的。

结案那天,蔡徐坤待在警局外等王子异,长腿慵懒地交叠,带着点风流味道。在一众来往的俗人里偏生出一股独树一帜,招人艳羡的优越感。

王子异出门的时候,他恰好抬眼,猫一样的眼睛微挑,桃花就漾在眼角。王子异那时候就觉得,这是个天生妖孽的主儿。

“王警官下班了,要不要一起喝一杯?”用着问句却听着不容置疑。

“我不喝酒。”

“喝茶也行。”

王子异从四平八稳的平视里分出一丝余光瞟他,那人唇角噙笑的样子显得自信过度。

“我如果说不呢?”

“那我就日日夜夜,每天每日地到警局等你,等到你王警官的铁石心肠被凿成粉碎,再请你去喝酒喝茶,”他勾起漂亮的嘴角,补充道,“我多的是空闲时间和大把精力耗在你身上,就怕正直的王警官顶不住闲言碎语戳你的脊梁骨。”

身后传来噗嗤的笑声,几个年轻的女警员捂着嘴偷笑,蔡徐坤大方地朝她们挥挥手,王子异一把逮住他纤瘦的手腕,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警局。

于是第一次的奇妙约会就是在一个古朴的茶馆。

长褂,圆帽的服务员来来去去,清花白瓷杯里浮起几片嫩青的茶叶,白雾袅袅地氤氲在两人面前。

“你究竟想说什么?”

王子异语气锋锐如刃,单刀直入地试图剖开真相,但蔡徐坤则不疾不徐地吹开茶汤,品一口悠悠道:“案子了结,交个朋友。王警官你至不至于那么惊弓之鸟?”

王子异蹙着挺拔的眉头,想着警察和黑老大交个朋友,怎么听怎么不合常理。

“我对王警官很感兴趣。”蔡徐坤坦然地说,丰腴的唇瓣半抿,浅色瞳孔流转出倜傥味道,“你可有被人追过的经历。”

王子异盯着他约莫十几秒,才艰难地说:“没有。”

“那我很幸运,”蔡徐坤双手抱胸,轻轻巧巧地说,“能成为第一个追你的人。”

“……”

王子异像个被拔了电源的电器,傻不愣登地半张着嘴,语出惊人的那位倒是施施然地挑挑眉戴上墨镜:“茶挺好喝,谢谢招待。”

想到还是觉得神奇,王子异把自己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也没找到自己能被一个男人一见钟情的特质。

仔细想想,真正能被一见钟情的人明明是他。

<3>

王子异算是那种帅气英俊的经典款,五官深邃硬朗,轮廓棱角分明,脊背挺得笔直。爱穿白衬衣,熨帖整洁,衬衫敞着上边扣子,袖口利落卷起,小臂上浮出分明的青筋。

就这么乍一看一个刚硬正气的男人,却整整三个月,日日对着桌上一大束红色玫瑰和精美的便当盒发愁。

一开始大家只是窃窃私语,久而久之胆子就大了不少。

“蔡大少爷今天送的便当又是什么?”

蓝色盒子,银色绸缎被抽开,露出里面摆设精美的便当。

“哟!糖醋丸子啊,真的是有心了。”同事老刘顺了颗丸子咽下去,重重地拍拍他的肩,“刚开始我一个老古董的对你们之间这种感情挺不了解的,但没想到蔡少爷这么有毅力。祝福祝福!”

旁边的警花王丽娜,捻起一颗西兰花放进嘴里,细细嚼两下:“老刘啊,时代开放,所有感情都值得被祝福。是吧…”

王子异撇开眼,躲过王丽娜的挤眉弄眼,鼻息里全是玫瑰花的香气,闻多了还能想起蔡徐坤身上的味道,也是淡淡的玫瑰味。

他烦躁地把花扫到一边,警队门传来微弱的两声敲门声。

蔡徐坤雷打不动地踩着十二点的午休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小包裹,笑着看精美的便当盒在众人手里辗转来去。

他说:“没吃的话,就一起吧。”

那你干嘛还每天准备便当盒,王子异虽然次次腹诽,但脚步像是习惯似的迈过去。

午饭是警局底下的茶餐厅,油烟味有点重,但胜在风味地道。

第一次来的时候,王子异能清楚看见蔡徐坤瞳孔微张,虽教养良好地笑着,但多少泄露了嫌弃的意味。

大约是第一次使用一次性筷子的缘故,蔡徐坤刚拆了个包装,指尖就戳进了根小木刺,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王子异暗叹了口气,托着他的手,拇指和食指迅速一捏,把嵌入的木刺逼了出来。他从包里掏了片海绵宝宝的创可贴,熟练的覆在伤处。又把自己的筷子搓了几下,妥贴地搁在蔡徐坤的碗上。

整顿饭,蔡徐坤就光是托着下巴笑呵呵地看他,看得王子异不好意思,拿筷子敲他的脑袋。

“你还吃不吃了?”

“我在想,你到底给多少人包过创可贴。”

王子异居然搁下筷子,开始细想,想了半天才认真道:“就我妈和你。”

蔡徐坤惊讶道:“我以为王警官应当是恩泽众生,雨露均沾的人。”

王子异微不可查地翻了个白眼:“其他人没你那么娇气。”

蔡徐坤愉悦地收下了这份谬赞。

来多几次之后,王子异索性养成了替蔡徐坤拆筷拆碗的习惯,蔡徐坤也心安理得地受着服务。乍看一眼,都不知道到底是谁追谁的故事。

这回吃饭,蔡徐坤手里多了个小盒子,趁着上菜间隙推给王子异。

“托朋友带的茶,给你尝尝。”

王子异简单地瞥了眼,心下明白,这100g不到的小盒茶叶,市场上估计已经炒到四位数朝上的价格。

“不准不要。”蔡徐坤抢先说道。

“我是公职人员,价格太高的,一律算是贿赂。”王子异把茶盒推回去。

“不算。”蔡徐坤挑了根青菜吸溜进嘴里,“你光是每天请我吃午饭就够了。”

“这…”

“我要出差7天。”蔡徐坤搁下筷子,嘟囔道,“里面正好7泡茶,每天一泡。等我回来。”

王子异一句‘为什么’哽在喉咙里,对着蔡徐坤透亮期待的眼神,怎么也说不出口。

到最后还是接了过去,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哦’。

“你以后不用送我那么多东西。”王子异认真地交涉道。

“你是讨厌我送的东西还是讨厌我?”蔡徐坤总是有出人意料的脑回路,把话题撇到另一个轨道上去。

说哪个答案都不太对。

王子异摸着下巴思忖再三,只好老实答道:“都没有。”

“那你喜欢我吗?”

语气轻快地在空气里飘了个旋,不遮不掩,坦率明朗地撞进王子异的耳中,

王子异不接话茬,蔡徐坤就自己顺了下去:“至少你不讨厌我,甚至从朋友的角度,很喜欢我。”

他不置可否。

蔡徐坤这人,似乎天生具有那种自然而然吸引人,指使人的气质,有能力迅速审时度势,恰到好处地抛出指令。与生俱来的桀骜却并不讨人厌,反而像天使光环般浮在头顶,让人觑一眼就生出心悦诚服的敬畏心。

而这份出挑的气质,在王子异面前敛起了七分,多的是恰如其分的柔软和点到为止的撒娇,像只机敏的猫儿,三番五次地招你惹你,却偏生讨人欢喜。

“但我不限于朋友的关系,”蔡徐坤笑道,“是我妄图越界,所以你怎么不理睬我也是合理,但某一天你必须要给我个答案。从七情六欲的俗世角度,你喜不喜欢我?”

说句‘不喜欢’有多困难?

怎么喉咙就艰涩的不行,憋也憋不出来。

<4>

蔡徐坤说着出差,但其实半点联系没断,隔一个小时一条讯息,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遇到的人吃过的饭菜甚至天气阴晴都一条条数过来。

警局其实忙得很,王子异偶尔忙里抽闲瞄上一眼,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来。蔡徐坤有时候语句后添上根简短的波浪线,他都能想象出那人猫儿般撒娇慵懒的口吻。

他不怎么回复,最多就是‘恩’‘哦’几个刻板的字眼,但有的时候偶然看见他那边气温骤降,空气质量不佳,还是没忍住天生的操劳心,多加一句“天冷加衣,过敏药常吃”的嘱咐。

蔡徐坤这时候便不回了,傲娇般冷他半小时,才笃悠悠敲一个‘哦’字回来。也不知道在学谁。

王子异忍不住为他的幼稚发笑,但下次还是继续冥顽不化。只是忙得昏天黑地地时候掏出手机看他发的‘吃夜宵,放毒给你看’的讯息,悄悄笑起来。

这种感觉就是身边突然多了个人,多了件事,潜移默化地融入你的生命里了,温柔又霸道地圈了块‘蔡徐坤专属’的领地,赶也赶不走。

但某天这领地消失了,瞬间生命就空落了大半。

约定好要回来的那天,蔡徐坤断线了整整6个小时,按理说飞机只有3小时的行程,那剩下的3小时,怎么也要来一条讯息。

结果这边王子异破天荒地发了十几条消息,却如石沉大海般,一声闷响都没听到。

等到着急上火,寝食不安的时候,手机里叮地跳了条消息出来。

“蔡在我们手上。”后面附了个地址和蔡徐坤被五花大绑的彩讯。

王子异心猛地一跳,压下情绪手指飞快地回:“你们想要什么?”

“要人质。”

王子异不由得蹙了眉头,不为钱不为利,为了人质算什么绑架。

消息继续跳出来“你来交换,我们放人。”

寒意攀上背脊,难不成自己才是绑匪的目标?只是误打误撞碰上了蔡徐坤?

但他们两个人哪有半分相似之处呢?

脑袋想不明白,但思维转得极快,王子异先给局里备了个案,确认了自己手机定位准确,配枪完好,又拿凉水泼了个脸就出门奔着地址过去了。

夏夜,独剩蝉鸣寂寥,几颗银灿的星子缀在漆黑夜幕之上。

那地方是个废弃工厂,每个犄角旮旯里都对着工业垃圾,空气里细小的粉尘,一不小心就钻入鼻子里。

王子异捂着嘴往里面小心翼翼贴着墙往里摸索,越摸越觉得这地方静得吓人,半丝生气活力都没有,像是所有生物都刻意放缓了呼吸。

时间一滴一滴地淌着,连夜色都跟着时针的步伐愈发浓郁。

“砰”的一声。

陈旧的铁门轰然砸下,扬起飘洒的积灰。

“surprise!”

灰蒙蒙的颓废荒芜里,他是独一无二的绝色。

蔡徐坤毫发无伤地立在那,轻咬着下唇浅笑,眼角处微挑出飞扬跋扈的烟熏线条,衬得一颗泪痣更显魅惑。

电光火石间,王子异就摸清了‘自己被整’的前因后果。

眉头才刚刚下意识攒起,就被蔡徐坤抬手熨平。

王子异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微微使力,手劲狠辣还带着汗涔涔的感觉。

“蔡徐坤,耍人很好玩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里逼出来的声音。

蔡徐坤未退,反而迫近王子异的脸,猫儿般狡黠的眼睛盯住王子异:“你有多担心我?”

王子异不语,鼻尖涌入熟悉的玫瑰花香味,阔别分明才7天,却恍若隔世般想念。

真的该死!王子异暗自咒骂道。

长睫毛垂下,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纯粹剔透的眼睛,王子异果然还是不适合撒谎和逼问,只能老老实实,轻轻柔柔地答:“担心得差点忘了职业操守。”

蔡徐坤爱极了他这般认真到傻气的模样,差点想揽上他的脖子,讨一个久别重逢绵长的吻。

然而,他们暧昧至斯也仅是比朋友更亲密一些而已。

蔡徐坤颇有分寸地往后退开几步,故意一脚踏在王子异的影子上:“你猜今天是什么日子?”

王子异疑惑地眯眼细想。

蔡徐坤从他的肚子,跳到了他的脑袋,狠狠踩两脚。

然后抬起手,对着手表一分一秒地捱着,徐徐地倒数着,数到一的时候,抬头对着王子异漾开一个温柔的笑容:“祝我自己,19岁,生日快乐。”

王子异蓦地瞪大了眼,愣愣的,反应不上来。

“你应该说,祝蔡徐坤19岁生日快乐,祝他无忧无虑,无病无灾,快快乐乐,心想事成。”蔡徐坤一字一句地说,歪着头等着这个愣头青的反应。

王子异没顺着他说,而是笨手笨脚地在兜里掏了半天,终于勉强掏出半包创可贴,皱皱巴巴地递到他面前:“你要不要对着创可贴许愿?”

蔡徐坤噗嗤一下,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王子异,你是要气死我还是要笑死我啊?”

王子异挠了挠鼻子,羞赧地解释道:“每一个生日都很重要,我从小过生日都要一个礼物作为纪念物和见证物,可是这边荒郊野外的,我哪里给你找礼物去?要不我车里还有半个没吃完的面包,你要…”

王子异身子刚转过一点,就被人生生扳了回去,玫瑰花香气铺天盖地地涌进鼻腔,唇齿,轻柔细密地吻一点点蹭过每一道唇纹。王子异阖上眼,生疏地柔和地回吻着,温热的口腔交换着彼此的味道,一个吻缠绵出天地颠覆,海枯石烂的味道。

漫天星河见证了,无休无止的蝉鸣见证了,连空气里细碎的灰尘和那包皱巴巴的创可贴也见证了。

——属于蔡徐坤的19岁。

<5>

蔡徐坤在王子异离开后,又燃了一支烟,烟雾氤氲里回想起自己的19岁。

透亮的窗户里映着他的脸,岁月只是沉淀了些许韵味在他脸上,眼梢上挑处依旧是魅惑的风情,依旧是迷人眼的容貌,却并非19岁那颗飞扬跋扈的心。

烟燃尽了也没抽一口,浅黄色白兰地摇晃在玻璃杯里,闻了味道却喝不下去。到最后还是认命地泡了杯龙井,抱在手里取暖,任茶香慢慢钻到房间每一个空气因子里。

心才抖抖索索地平缓下来。

他细算了下自己和王子异相恋到现在约莫六年,离七年之痒还剩一年的时候关系出了道细碎的裂痕,一开始谁也没在意,到后来却眼见着裂痕扩成沟壑。

两人的一言一行都充斥着针锋相对的意味。

一个是光明世界的正义使者,另一个是踩在灰色地带的猎人。

蔡徐坤早知道王子异喜欢自己什么,喜欢自己坦率明朗地说‘爱’,喜欢自己无伤大雅的都机灵。但这些若被放大在日常里,全成了刚愎自用和世故狡猾。

你爱他的风月无边,却不接受他也是个无可救药的世间俗物。

——情事时不再尽力,接吻时不再缠绵,道别时不再留恋。

蔡徐坤灌下温热的茶水,换了件棉质的内衬和牛仔的外套——能挡一挡微凉的夜风。又出气似地把地上衣服乱七八糟的踢作一团。颇为恶作剧地想:就算是离开了也得给王子异留点麻烦。

蔡徐坤这个人啊,从小都是上帝宠大的宝贝,性子生来桀骜清冷,骨子里刻的是任性恣意。所以一生里只一次,为王子异敛尽锋芒就够了,再多踏出一步,他自己不允。

爱了便是疯狂爱,差一点就成了怨。

追你时满腔热血,离开时也得要杀伐果决。

王子异再回家的时候是刚熬过一个大案,他现在是升上了队长,一个案子昏天黑地地压下来,他就几天几夜不得阖眼。

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冷清得要命,还维持着几天前他离开家里时乱糟糟的样子。

只是空气里情、欲的味道全然褪去,只剩下一股无人问津的寂寥感。

翻出手机,讯息栏干干净净地一片,还留在王子异那条‘我这几天不回家住’的讯息上。

要说蔡徐坤这人真是他见过最自我任性的人,当年不让他追,他偏要死皮赖脸轰轰烈烈地追,现在没让他走他偏偏半句话不说地扭头就走。

六年恋爱,这样的情节发生不止一遍。他每次都乖巧温柔地哄他回头,然后下一次蔡徐坤继续头也不回地出走——这样乖戾的性子到底怎么养成的?

以为全世界都要哄着宠着爱着顺着他吗?

王子异瘫在沙发里,陷进去的时候身体疲软,但大脑清清楚楚——要不就让他走了吧,这样的念头溢出一点就了不得,纠纠缠缠地黏在脑子里。

他抱着手机撇过脑袋就昏睡了过去,梦里始终是无比混乱,一会儿是蔡徐坤丰腴的唇瓣一会儿是他身上浅淡好闻的玫瑰花香,一会儿又是他冷漠高傲的脸一会儿又成了满地狼藉的衣服,和两个人相顾无言的叹息。

再醒来的时候又是深夜,墙上钟表上,时针微斜,秒针只差了半天就卡到恰好12点的地方。

王子异摸摸索索地拿起手机,刹那的白光晃人眼睛,日期定在8月1日上,然后突然跳到了8月2日。

手机屏幕暗了一秒。

王子异对着反光屏幕发愣,他下意识地想朝着身边说一句‘生日快乐’然后能捧着那张惑人漂亮的脸,吻得昏天黑地。

但是没有,身边空空落落干干净净,没有那人猫儿般慵懒的‘子异’也没有呛人的混着玫瑰香的烟味。

手机屏又闪了两下,跳出一条讯息,时间定格在00:01。

——“祝我25岁生日快乐。”

王子异下意识敲出一行‘抱歉’,发过去的时候显示自己已被拉黑。

所有曾缠绵,曾热烈,曾疯癫都突兀断层在25岁的第一分钟。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那么一句话。

——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你是笑说程蝶衣疯魔的人,我是入了戏陪他沉沦的人。

生来便不是一路人。

<6>

27岁的王子异。

差了一分钟。

失去了19岁到25岁,全部的蔡徐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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