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在诗意里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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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识虞美人,是在一册诗书里。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一唱三叹,缠绵悱恻。我仿佛瞥见,雕栏玉砌的小楼里,大幅的屏风,上面栖息着大朵的花,牡丹,或是芍药。屏风后,美人如水,怀抱琵琶,浅吟低唱着“虞美人”。她葱白的手指,轻拢慢捻,一曲更一曲。月升了,夕阳斜了,如同一江春水,美人的发,忧愁中渐渐白了。

少不更事,只道“虞美人”仅是词牌,喜欢这词的意境,悲悯李煜丢失的江山,遂牢牢记住了它。

后来,识得一种花,叶普通,茎普通,花却浓烈得让人惊异。每朵花都是独一无二的美,每样颜色都有属于自己的魅力。

红色的让人惊艳,充满热情,鲜艳欲滴,给人带来暖意;粉色的娇嫩可爱,让人爱怜,给人一种可爱小女人的感觉;蓝色的高贵冷艳,为之着迷,不可亵玩,越看越觉得神秘;还有白的、黄的......

是的,这花就是虞美人。

虞美人,别称丽春花、锦被花、赛牡丹、满园春、仙女蒿、虞美人草,属一年生草本植物。虞美人传说源自于秦末凄美悲壮的爱情故事 “霸王别姬”,相传西楚霸王项羽兵败被汉军围于垓下之夜,与宠妾虞姬饮酒共唱《和垓下歌》,歌云“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歌罢,虞姬拔剑抹颈,香消玉殒。虞姬死后,其坟墓上长出了一种花,茎软叶长,花容娇媚,无风自动,摇曳不停,如佳人回眸望月,又似美人翩翩起舞,因此民间传说这是虞姬精魂所化,于是就把这种花称为“虞美人”。

我无意考证这传说的真伪,我惟愿这是真的。你看,那些殷红、粉嫩、洁白,和深邃的蓝,还有高贵的黄,那些腰身纤细、脸庞秀丽、薄薄的花瓣,仿佛无法承载内心的情感,无风亦颤栗,不正是古时的女子虞姬吗?

尽管是一年生草本植物,岁岁枯荣,爱屋及乌,因诗意而喜欢,故而我年年种它。看它在阳台的微风中摇曳,就仿佛看见虞姬且歌且舞,泣别项羽。这个西楚霸王最爱的女人,当年风光时,她与他,应是人成对,影成双。垓下一战,楚霸王大势已去,弱女子失去了保护她的翼。男人的成败,在很多时候,左右着女人的命运。她拔剑一刎,都说是为痴情。其实,有什么退路呢?她只能,也只能,以命相送。

查阅百度百科,真实的情形却是另一番光景。此花原不过田间杂草,野蒿子一样的,贱生贱长,不为人注目。然它,不甘沉沦,明明是草的命,却做着花的梦。不舍不弃,默默积蓄,终于在某一天,疼痛绽放。红的,白的,粉的,蓝的,铺成一片。瓣瓣艳丽,如云锦落凡尘。人们的惊异可想而知,它不再被当作杂草,而是被当作花,被请进了花圃里,被播种在人行道旁。有人叫它丽春花,有人叫它锦被花,还有人叫它蝴蝶满园春。春夏,竟离不开它了。

不错,生命的高贵与卑微,本是相对的。纵使不幸卑微成一株杂草,通过自己的努力,也可以让命运改道,活出另一番景象,这就是虞美人。

我常常在阳台上莳弄它,看它,想着它的名,便想起古时的词牌,这些曲子便不由分说地,在我耳畔轻轻萦绕,不仅是李后主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还有周邦彦的“疏篱曲径田家小,云树开清晓”;也有纳兰性德的“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更有苏东坡的“夜阑风静欲归时,惟有一江明月碧琉璃”。

我还在想,是缘于它的花色艳丽,婀娜多姿,姿态优雅,有闭月羞花的韵味,历代的文人墨客才不吝赞赏吟诵它吗?自古以来,以虞美人为词牌创作的著名诗词繁多,如毛文锡的《虞美人·鸳鸯对浴银塘暖》、李煜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黄庭坚的《虞美人·宜州见梅作》、苏轼的《虞美人·有美堂赠述古》、秦观的《虞美人·碧桃天上栽和露》、辛弃疾的《虞美人·赋虞美人草》、纳兰性德的《虞美人·曲阑深处重相见》,还有毛泽东的《虞美人·枕上》等,这些名篇,脍炙人口,耳熟能详,闻名天下。

人到中年,许是年龄的原因,再读蒋捷的《虞美人·听雨》,却是道尽了人生况味。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我喜欢虞美人,不惟花,更为它的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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