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作业和我

此刻，妈妈的脸让她害怕。

她看见面前的妈妈眼里快要喷出火来，脸孔因为嘶吼而变得狰狞。
她不由得自动过滤掉妈妈抛过来的一句接一句的指责，看着妈妈怕邻居听见看笑话而逐渐压低音量的控诉。

她倔强地仰着脸，眼神木然，无论妈妈说什么，她都波澜不惊，因为这样的爆发每周总有一两次。

她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这么生气，不就是写作业慢了点吗？

比如刚才，数学口算刚打开做了一题，她就不想用这支铅笔了，可笔筒里剩下的铅笔都秃了，于是她找到卷笔刀开始削。

这时候坐在旁边的妈妈撇了撇嘴，递过来一张纸，让她把笔屑倒在纸上，然后拿出去扔了。

又做了两道题，她突然想起来白天带到学校去的小猪佩琪的钥匙链不知道放在哪里了？心下开始不安，赶紧抓过书包来翻找。找到后捏在手里，才有心情继续看剩下的题。

妈妈坐在书桌旁边，腿上放着一本小说，假装没看到她的小动作。
但她能感觉到妈妈的眼光不时越过书页去扫视她的脸，和铅笔的走向。

过了会，妈妈出去了，说让她自己写。

门刚一关上，她的视线就被书架上的漫画书吸引住了。
昨天看到女主角被魔法冻住了，那后面怎么样了呢？
迟疑了会，她马上把书抽出来，迫不及待地往后看。

谁知道故事越来越精彩，她都不舍得放下了，不知不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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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房门咔嗒一声被打开，她来不及把书收起来，妈妈就站在她面前了。

她感觉到妈妈的脸开始往下沉，像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来不及散开，积聚成猛烈的狂风骤雨。而她已无处躲闪，只得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半个小时了，一个字都没写！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妈妈已经顾不上邻居会听见什么，连珠炮似的把所有的不满全部发泄出来了。

她感到委屈，爱看书也是罪过吗？
写作业是痛苦的，只有书能让她彻底放松下来，在一天的课堂结束后得以自娱自乐。

可是妈妈把看书作为一天最后的恩赐，只允许她写完作业，练完琴，洗完澡后，才能看。
然而那会已经快十一点了，眼皮开始打架，妈妈又急着让她马上睡觉，不然第二天早上起不来。

她能感受到妈妈每次催促的话语里的焦虑不安，她也想让妈妈每次都欣喜地表扬她的进步，她的新年愿望也是真心地希望每门课都打一百分。

她很想问问妈妈，妈妈的小时候也是这样度过的吗？

她呆呆地看着此刻好像并不爱她的妈妈，被焦虑，困倦，还有前面没写完的汉字作业围攻，眼眶里不由自主地盛满了泪水，不知所措。

妈妈深吸一口气，搬了张凳子坐下，轻声说，到妈妈这里来。

她坐在妈妈腿上，听妈妈把讲过的道理又讲一遍。
她把大半道理都过滤了，只留下妈妈的细语声，抚慰刚才被训斥的恐惧。

今天算是过去了。
接下来妈妈会盯着她把剩下的作业写完，带着她去刷牙洗澡，然后关灯，给她揉揉眼睛，她就会沉沉睡去，然后第二天周而复始。

她并不知道，妈妈其实在与她经历同样的成长，体验同样的喜悲。

这样的重生，对谁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