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电视节目

  一个典型的深夜，只是客厅电视还亮着，盛放了夜宵的外卖盒子七零八落，盖子上变冷凝固了的油散发着微微的气味，使略有饱腹感的人不禁有些想吐。啤酒花儿还挂在瓶口上，啤酒瓶的绿玻璃在电视中的场景的切换下也不断变换着颜色，有些目眩神迷，又有点儿梦幻。  电视荧幕右上方出现的透明椭圆形时钟在不断跳动，还有七秒——现在是四秒，就到两点半了，凌晨两点半。智能手机遍地开花的时代，已没有多少人看电视，可是电视生产商、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还得生存——即使可能没有人看，还是得播送节目，一些电影、电视剧、脱口秀什么的。综艺主持人和嘉宾在电视里看起来异常地快活，热闹的现场氛围与此时深夜的寂静形成了一种荒谬的对比——仿佛装在电视机里面的人们生活在另一个世界，永远喧闹，永远明亮。他拿起遥控器，不耐烦地按了几下，才成功地换走了频道。遥控器的电池好像快要没电了，不太灵敏，又或许是遥控器的元件老旧了，不管用了——谁知道呢。  换到了CCTV1，正在播放动物世界，一个硕大的花蝴蝶翩翩飞舞，像他今天下班回家看见的掉落的叶子的运动轨迹。清晰的液晶屏被鲜艳的蝴蝶的色块填满，他皱起了眉头——他自小就不怎么喜欢蝴蝶，色彩太过于斑斓，像要溢出来似的。蝴蝶的翅膀上的图案总是像透过万花筒看到的世界，奇形怪状的轮廓，忍不住使人去联想，又带着一丝丝恶心与反感去细细感受、揣摩那种不正常的线条。  光亮突然被切断，一瞬间黑暗布满整个客厅，很快地，光明与声响又出现了，他把频道换到了电影台。当红的明星们乐此不疲地在荧幕上出演一个又一个类似而烂俗的爱情故事——就像粉丝们乐此不疲地追捧着一批又一批仿佛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明星一样，他们的脸总是相似，连微笑的时候法令纹皱起来的方式都惊人地一致。“精致的工业时代的产品。”他嘲讽地想，如此如出一辙的东西，让人审美疲劳。电影里的漂亮女孩眼泪流下来又干涸，在擦满了昂贵粉底液的脸上开辟出了两条沟渠。电影里的男主人公也不知怎的，总是要抛弃她，她就声嘶力竭地大喊：“不要走，不要走，我爱你。”他看到这一幕，喉头动了动，想咳嗽却没有咳出来，他怕吵。  “这一幕倒是有点真实。”他想，不过在现实里，被抛弃的是他罢了。那他有没有歇斯底里地挽留呢？有的，只是在心里大叫，她没有听见罢了。他起身又去拿了一瓶啤酒，开瓶器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他用牙咬开，又仰头让酒直灌进嗓子。他的动作很粗暴，瓶口的玻璃磕得牙齿生疼。他歪在沙发上，回想她，记得她说很喜欢他的身高，高出她那么多，很有安全感的样子。可是为什么她身边的另一个男人，和她差不多高，她却对着他甜甜地笑呢？或许是相近的身高看起来更相称吧——记得她喜欢对称美的东西。“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他喃喃。抬眼瞅一眼电视，电影里的那对情侣又如胶似漆抱在一起，比强力胶粘的还黏。  突然，黑暗又吞噬了一切，这次他没有换台，他把电视关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