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外婆

看《寻梦环游记》的时候，有这样一个片段，小主人公米格和他的曾曾祖父相认时，发现太奶奶就要离开活人的世界，她是最后一个还记得曾曾祖父的人，她的忘记会让曾曾祖父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

看到这个片段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姥姥。

听妈妈说，我的姥姥是姥爷的童养媳，比姥爷大了几岁，年轻时候的姥姥什么都会干，也很能干。我没有见过年轻时候的她，我出生的时候她已经64岁了。待到我记事的时候，她也已经快70岁了。

记得小的时候，有一次已是傍晚，我正在家门前玩，邻居对我说“妮儿妮儿，你姥姥来了，走到南大塘了。”我飞快地往南大塘跑，就看到我的姥姥——她裹着小脚，用黑色的布缠着腿，穿着一身黑色粗布衣服，头戴黑色头巾，正健步如飞地从远方来到我家。

对于姥姥的这个印象就这样的留在了我的记忆中，也许是记事以来关于姥姥的第一个记忆，岁月更迭，虽经年却没有忘却，反而更加清晰起来。以至于后来每一次梦到姥姥，她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那个时候，我常常在她家玩，夜里就和她一起睡在那两间小房子里。有一天晚上，夜里做梦，梦见妈妈来到了姥姥家，可是她却没有带我回家，自己又走了，我当时很着急，可能踢了被子，姥姥很生气，我只记得黑暗中姥姥打了我两巴掌，还对我说“你妈妈在哪儿呀？傻闺女！”。

后来，就记得姥姥咳嗽得很厉害，妈妈说，姥姥是年轻时候落下的病根，一到冬天就会咳嗽，她有时在大舅家生活，有时又到了二舅家或小舅家，我喜欢她在大舅家和小舅家生活，大舅家人多，有几个表姐，他们对姥姥很好，对我也很和气。因为人多热闹，大家相处得不错，所以姥姥在那里应该也很舒心。小舅家呢，可能姥姥年轻的时候住的两间房子就紧邻着他家的楼房，正好在他家院子里，姥姥住着安心。很久以后，妈妈对我说：姥姥愿意住在那两间小房子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三个舅舅没谈拢，姥姥只好又轮流在几个舅舅家生活了。那个时候，二舅母不苟言笑，几个表姐和表哥常常吵闹，二舅母的脾气也不好，连带着对生病的姥姥的态度也不是很好。模糊中记得姥姥最不愿去二舅家生活，但又无可奈何。

10岁那年，姥姥去世了。犹记得，那是一个清晨，天刚刚亮，表哥就来了我家，妈妈便带着我去了舅舅家，姥姥是在二舅家去世的。我去的时候，姥姥已经被移到了堂屋里，她很瘦很瘦，嘴张着，我一看到她这样，便大哭了起来。我不明白姥姥为什么就走了，为什么她的嘴是张着的？是饿了吗？还是想说些什么？那个时候我恨极了舅舅和舅母们。

妈妈说，姥姥去世以后，有一段时间我常在梦里喊姥姥。犹记得，梦中的姥姥一直穿着那件黑色的粗布衣服，要么坐在小房子前，要么正从远方向我走来。

再后来，渐渐地没有梦见姥姥了，最后一次梦见姥姥是在我上班几年后，那是一个冬天，我梦见姥姥，她穿了一身蓝色的粗布衣服，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她告诉我她冷，没有钱，那个梦如此地真实，我醒来后，立即告诉了妈妈。在清明的时候，妈妈烧了好些钱，当时我也想去，但我们这边的风俗却不允许外孙女给姥姥姥爷上坟，我也没有去成，但一直是我心中的遗憾。

看了《寻梦环游记》后，我突然觉得真正的死亡就是从此这个世界没有人会记得你。我想：若世界真的如此，那我会做那个一直记得姥姥的人，希望终相遇的那一天我会再老远地喊一声：姥姥，我一直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