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园诗话》学习笔记一百七十五

卷三 求诗于书中,得诗于书外

二十九、不袭窠臼,独树一帜

【原文】阮亭《池北偶谈》笑元、白作诗,未窥盛唐门户。此论甚谬。桑瞍父讥之云:“大辨才从觉悟余,香山居士老文殊。渔洋老眼披金屑,失却光明大宝珠。”余按:元、白在唐朝所以能独竖一帜者,正为其不袭盛唐窠臼也。阮亭之意,必欲其描头画角若明七子,而后谓之窥盛唐乎?要知唐之李、杜、韩、白,俱非阮亭所喜。因其名太高,未便诋毁;于少陵亦时有微词,况元、白乎?阮亭主修饰,不主性情。观其到一处必有诗,诗中必用典,可以想见其喜怒哀乐之不真矣。或问:“宋荔裳有‘绝代消魂王阮亭’之说,其果然否?”余应之曰;“阮亭先生非女郎,立言当使人敬,使人感且兴,不必使人消魂也。然即以消魂论,阮亭之色,亦并非天仙化人,使人心惊者也。不过一良家女,五官端正,吐属清雅;又能加宫中之膏沐,熏海外之名香,倾动一时,原不为过。其修词琢句,大概捃摭于大历十子,宋、元名家,取彼碎金,成我风格,恰不沾沾于盛唐,蹈七子习气,在本朝自当算一家数。奈归愚、子逊奉若斗山,屿沙、心余弃若刍狗:余以为皆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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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王阮亭在《池北偶谈》中嘲笑元、白作诗,连盛唐时诗作的门户都未能看清。这种论调很不正确。桑弓山水父讥笑他说:“那么好的辨才原来是空想出来的,香山居士是一个老文殊。王渔洋眼睛昏花夹金屑,连放着光明的大珠宝也看不见。”我认为:元稹、白居易在唐朝之所以能够独树一帜,正因为他们不承袭盛唐的老套子。阮亭的意思,一定要他们描头画角像明朝七子一样,而后才说他们领略了唐诗的奥妙吗?要知道唐代的李白、杜甫、韩愈、白居易,都不是阮亭所喜欢的,因为他们的名气太高,不便诋毁,对杜甫他也经常有些指责,何况元稹、白居易呢?阮亭主张写诗要修饰,不主张渲泄性情,看他到一个地方必定写诗,诗中肯定用典可以想见他喜怒哀乐不真实啊。有人问:“宋荔裳有‘绝代消魂王阮亭’的说法,果真是这样吗?”
我回答说:“阮亭先生又不是女人,说话当使人尊敬,使人感动并且有趣味,不用使人消魂。而且即使是以消魂论,阮亭的姿色,又不是天仙变美女,使人触目心动,不过像一位良家少女,五官端正,吐字清秀雅致,又能涂抹宫中的脂膏;熏海外传来的名香,倾动一时,原应该是正常的。他修词琢句,大概与大历十子相似,宋朝、元朝的名家,都是取别人的长处,来形成自己的风格,都不因与盛唐相似而沾沾自喜,重复明七子那样的文风习气,在本朝应当算上一家之教。无奈归愚子把它奉若高山,玙沙、心余又把他像草狗一样抛弃:我认为这么做都太过分。”

[笔记]袁枚老先生在这里,记述了阮亭《池北偶谈》笑元、白作诗,并对他的错误进行了有理有据的批驳。

阮亭主修饰,不主性情。观其到一处必有诗,诗中必用典,可以想见其喜怒哀乐之不真矣。

桑瞍父讥之云:“大辨才从觉悟余,香山居士老文殊。渔洋老眼披金屑,失却光明大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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