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读《挪威的森林》

请容我先抄一遍蒋捷的《虞美人·听雨》作题引: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记得以前高中时说过,书我只看一遍,那时是有多傻气啊?也正是那时,一个风清的夜晚,世杰来到阳台,晃摇着两家的串着的笔管粗细晾衣铁丝,“铛~铛~”,这是我俩通知对方出来的暗号,我出来了,世杰说:“我又找到了一本好书,我一天看完的。”说着,便把那本崭新只买一天的林少华译《挪威的森林》给我。

晚自习后我便开始看了,那个年纪稍微好一点的书便足以让人沉迷了,更何况这样一本美妙绝伦的小说。12点了,我怕陪读的母亲唠叨,开着台灯缩在被子里,那时正我同直子一样听渡边君讲敢死队的事发笑,我不时闭目幻想,直子和渡边君无目的的散步,走哪是哪,直子在前一步说着什么,渡边君后一步听着,看着她精致的耳垂,柔顺的秀发。这是多美的一幕场景啊!又过了两个小时,月亮升的高了些,也亮了些,直水银泄地穿过房间帘幕,洒在书桌下面,我看着书里写的渡边君第一次去疗养院,直子,玲子和渡边君熄了灯,点上蜡烛,喝着泛红葡萄酒,“悄无声息的月影,飘忽不定的烛光,在洁白的墙壁上重叠交映,影影绰绰”,安谧的夜色里再悠悠响起老唱片又或玲子的吉他声;一个人的笔力怎可如此层出不穷的描绘出这么美丽的景象呢?

直到第二天早上看完,我一眼未合,我猜度世杰差不多起来了,我便造起那“铛铛~”声,把书还给他。

“看完了?”他问。

“看完了”

“怎么样?”

“太美了,有太多感触了,一下又说不出来,也怕说的不好,等下上学我再跟你说。”

我们相视笑了,他说:“嗯,正好我也一样。”

那时的我还沉迷于直子这样近仙的美,和绿子肆无忌惮的活泼的两个女性形象比较中。那时的我认为直子是古典的,是静的美,画里走出的美人;而绿子,是情趣的,是动的美,是举手投足便是一场探险,让人疯狂追随的刺激。多可惜,这两种美永远不可能集于一个人的身上。

再读便到了大学了。女生节会有个活动,她们会写些愿望,而我们男生便去帮她们实现这个小小的愿望。那时我抽中的是晚上陪一位女同学去信息学部上课。路途,谈起各自喜好,我说喜欢读书,也把那几天又读了遍的《挪威的森林》列了出来。她说:“哦,这本书啊,我知道,好像,听说有点黄哦。”她似有揶揄的冲我笑着。

“嗯,是有点那个描写。但为什么感觉世人的偏重点都这么奇怪呢?”

“没有看过,道听途说,别人随意或恶意贴了个标签,便就那么认着了,认为这个不好,认为那个黄,那个消极。一部好的小说,一定是一个立体的生命,借了个标签给贴上还不如盲人摸象,我反正很透了这群人,让太多人就此错过了一次与充满张力的世界相遇的机会。”

我想起渡边君去疗养院时,见着的举止正常的被告知是病人,而神经兮兮的却是医生。渡边君说:“把病员和职员全部对换位置还差不多”玲子答道:“高见,高见。你也慢慢开窍,懂得社会结构了嘛!”

那夜雨后湿重的迷雾漫布,天压抑的人喘息不过来,我自觉说的渐入佳境,身子却是越来越乏力了。

在这后面我应该还又读了一两遍,或许忘记了,或许根本无有收获,毫无感触。昨夜,接着上周觉得平淡之处继续读着,读起绿子,我不再新奇于她那一口胡言乱语,不再惊叹于她的大胆开放,她和渡边君在天台看邻居家着火,却喝着啤酒弹着吉他,歌一曲又一曲;还有他们去电影院看情色片等等诸多经历确实难忘。可我看到了绿子看到那场火说出的:“不要紧,我不跑的。”

“这里烧着了也不跑?”

“嗯。”绿子说:“死了就死了呗!”

死了就死了呗,绿子从来看起来也不是一个丧气的人,活泼大方的绿子说着“死了就死了呗”;我再翻再翻,绿子的父亲并不是她之前所说的,太爱她母亲,以至母亲去后,抛下她们姐妹去了乌拉圭,而是和他两年前去的妻子一样脑肿瘤,躺在消毒药味,小便味混杂的医院。

渡边君在医院吃饭根本毫无胃口。绿子说:“不习惯的人都这样。味道,噪音,沉闷的空气,病人的面孔,紧张,焦躁,失望,痛苦,疲劳——就是这些造成的。是这些勒紧人的胃袋,把食欲搞没了,不过一旦习惯也就不在话下。再说不好好填饱肚子,照看病人也无从谈起,真的。爷爷,奶奶,妈妈,爸爸,四个人的病都是我一直照看下来的,经验丰富着哩。要是遇到意外,下顿饭吃不上的情况也是有的。所以能吃的时候务必吃饱喝足才行。”

命运多舛确实会给人坚强,但外表看上去更多的坚强,不过是把自己裹出一个坚果壳,努力造出来的罢了。

绿子说起他父亲的葬礼,她和她姐姐根本哭不出来,她说:“葬礼倒轻松的很,我们早已习以为常。...同一天接一天没完没了的那种护理相比,确实算得上野餐。姐姐也好我也好,都累的精疲力尽,哭都哭不出来了。”

自裹的壳越厚越硬,心便也越来越麻木,有时不甘,就越希望有把火能将自己燃烧起来,找新奇的事做,说着不应心的话,放浪形骸,“死了就死了呗”,其他更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绿子两次喝醉都囔着想爬树,她说:“遗憾呐,我顶喜欢爬树的”。

真是痛恨自己以前读书不认真,这样一个喜欢爬树的绿子被我略过,和那个说黄话看色情片的绿子合一后不是更完整嘛?

然后我再读渡边君,读直子。不过一个比一个更自闭的人罢了。直子身上的茧无一缝隙,书开篇最后一句写着:“想到这里,我悲哀的难以自禁,因为,直子连爱都没有爱过我。”

而渡边君在别人眼里出名的“嘴巴牢”,他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去,提起过木月,提到过直子。绿子感动他时,也不过撬开了一丝裂缝,绿子仍然只能以“那个有妇之夫”开开玩笑,直子死了,打电话给绿子的时候,也只能说一言难尽,有口难言;以致使绿子生气,一个自己爱的死心塌地的人,却把她抵挡在一个坚壳的外面,谁能不心凉呢?

记得也看过《挪威的森林》电影,在直子二十岁生日时,她对渡边君说:“真好,你才19岁,人要是永远十八九岁多好,过了18就19,过了19又回到18岁......”

渡边君也有句话:“但我绝不抛弃她(直子),因为我喜欢她,我比她顽强,并将变得更顽强,变得成熟,变成大人——此外我别无选择。这以前我本想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十七,十八,但现在我不那么想。我已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我已感到自己肩上的责任,我必须为我的继续生存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也早已不是十七八的少年了,所以我能读懂一些过去读不懂或不留意的小说,诗篇,这是一件多么悲怆的事啊!可又能怎么办?——“此外我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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