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思》11：成人之美

吃罢早饭，柳青柔来访。

两人寒暄一番，林若微问道：“妹妹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柳青柔道：“我年幼时经历一场变故，父母长辈都不在了，一直寄居在表哥家。”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道：“嫂嫂可是不喜欢我在府上常住？”

林若微急忙摇头，道：“怎么会呢！我与妹妹一见如故，有妹妹陪我说说话，正求之不得呢。”

柳青柔笑道：“嫂嫂不嫌我叨扰就好。”

林若微又道：“妹妹与相公，是嫡亲表兄妹吗？”

柳青柔道：“倒也算不上嫡亲，表哥的姑姑是我大娘。大娘没有子女，待我视如己出。临终前曾将我托付于表哥……”说着低下头，脸红了。

没有血缘关系，那就好办了。林若微笑道：“妹妹别嫌我烦，我问这么多，其实是想代相公向妹妹提亲！”

柳青柔的脸瞬间白了，失声道：“嫂嫂……”

林若微知她心存疑惧，叹道：“妹妹也知道，我是爹娘的独生女儿。自小我就羡慕别人家兄弟姐妹和睦友爱，总觉得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好不容易遇着妹妹，说得来话。将来妹妹出阁了，又剩下我一个人。所以就想着，妹妹若是嫁给相公，咱们就不用分开了。这是我的一点私心，却不知妹妹愿意不愿意？”

她见柳青柔面色缓和下来，趁热打铁道：“妹妹若是愿意，自今日起，咱们便以姐妹相称。咱俩不分大小，平起平坐，都是陈府的夫人！”

柳青柔踟躇道：“可是表哥那边……似乎并无此意。”

林若微道：“妹妹放心，我自会与相公去说。想来相公也是中意妹妹的，只是怕我多心，才想着从长计议。若由我主动提出来，想必水到渠成。”

柳青柔低着头，好半天才道：“全凭姐姐做主！”

她改口叫“姐姐”，其实心里已经接受了林若微的主意。

林若微在心中盘算着，该怎么说服陈彦申。

说服柳青柔，相对容易些。她一颗心全在陈彦申身上，自然乐意。

陈彦申在官场斡旋，心机见识都非柳青柔可比。

他与柳青柔青梅竹马，却另娶她人。娶了她人，却让柳青柔留在陈府，还去西院留宿。看来他并不想对柳青柔放手，但她始终没有他的前途重要。

必须让陈彦申给柳青柔一个名分，让她可以长久地留在陈府。无论是短期的挡箭牌，还是将来的替代者，林若微都需要柳青柔名正言顺地留下。

林若微思量许久，决定赌一把。赌陈彦申对柳青柔的情意，愿意为她承受压力。

晚上，陈彦申回府，林若微正在大厅等着他。

今早被林若微撞见，虽然意外，并不惊慌。林若微若是和他闹，他自有应对之策。

谁知林若微笑盈盈地坐在那里，丝毫没有不悦的迹象。

陈彦申只得和她打招呼，道：“夫人用过晚膳了么？”

林若微道：“我吃过了，特意在这等相公回来。请相公随我去一个地方。”

陈彦申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默然跟在她后面。

眼见她走进西院，不由得有点紧张。莫非自己上朝以后，她对青柔做了什么事？

西院一片宁谧祥和，不似有事发生。陈彦申知道越是安静，越是难以应对，暗暗防备。

走进柳青柔的闺房，却被眼前的情形惊住！

房间被用心布置过，焕然一新。帘帐被褥都换成了大红色，窗格上贴着大大的“喜”字。桌上点着一对红烛，椅背搭着红色喜服，上面放着新郎戴的大红花。

床上坐着一个纤瘦的女子，身穿喜服，头盖喜帕。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揉搓着衣角。

陈彦申盯着林若微，道：“这是什么意思？”

林若微面带笑意，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柳家妹妹温柔动人，我见犹怜，与相公正是天生一对。若微自知鄙陋，配不上相公，自作主张，替相公求娶柳家妹妹。这番心意，不知相公接受不接受？”

陈彦申皱眉道：“我已有了夫人，岂能再娶？”

这话一出，那双揉搓衣角的纤纤玉手便是一颤。

林若微目光流转，道：“古有娥皇女英，姐妹共侍一夫，传为美谈。若微愿与柳家妹妹姐妹相称，共同侍奉相公。有何不可？”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呸呸呸”，柳姑娘愿做你的女英，我可不愿做你的娥皇，老娘迟早离开这个鬼地方！

陈彦申嘴角挂起一抹冷笑。他自然能识破林若微的移花接木之计。他若接受这门亲事，不但要面对林丞相的责难，很可能被她借机提出和离要求。若不接受……他看到那双玉手的指节已经发白，那个窈窕的身子，在轻轻颤抖着。

他看着林若微——他这位挂名夫人，冷不丁给他来这么一招，分明是没给他留下转圜余地。看来他一向小看了她。

陈彦申眼神迅速变幻着，突然一笑，向林若微作揖道：“多谢夫人成全！”

那双纤纤玉手，终于停止颤抖，安静地搭在双膝上。仿佛此生，已有了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