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昏天暗地的晕眩,安若风扶着墙壁摸索到卫生间抱着马桶狂吐,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打着业务合作的旗号被客户灌到不认识爹妈,这样的日子是常态也是众多无奈日子中的其中一天。
安若风,不知名大学毕业若干年,在这个看颜看权看人脉的社会很幸运他一样都没占。所以毕业之后就安心的留在四线城市的老家,入职了一家岗位竞争不大市场前景不远的公司当销售。入职一年的日子虽然辛苦,但是也算是填满了本就空虚孤独的生活。上班下班陪客户约客户吃饭酒桌上的阿谀奉承这些用安若风的话说就是“面面俱到,得心应手”。
从马桶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了洗手台,水哗哗着响,安若风看了看镜子里面的自己,习惯性的摸摸头发露出了难以琢磨的微笑,或许是对生活的无奈或许是对这单合同的笃定,或许安若风自己也说不出来的原因,此刻他要做的就是尽全力保持清醒。
临近11点,安若风搀扶着一个西装革履面颊泛红的中年男人走出饭店,旁边跟着三四个相同年纪的男女,相互寒暄之后安若风挨个道别送走。自己则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胳膊搭在膝盖上把头自然垂下去,好似放松也或许没有多余的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继续站立,这样的日子一开始新鲜激勇,时间越久越让人感到疲惫。
缓和片刻,安若风艰难起身,向不远处的嘉禾小区走去。嘉禾小区是安若风租住的公寓,地段还行,但是是与人合租,租金在这个四线城市也算是略贵,要小一千元,这在他每个月的生活费中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每次约客户吃饭他都要选择附近的饭店,因为可以省下打车的钱,于他而言省钱在他偌大的计划当中也是其中的一项。三年前他刚刚毕业父母有提出给他先付首付买一套房子,然后他再按揭每月的房贷,可是在看好房子的一个星期之后他的父亲生病住院,要一大笔的手术费用,为了给父亲看病他把买房子的想法搁置了,自己本就一事无成,再花光父母的积蓄,耽误父亲的病情,这会让他未来一直活在愧疚中。好在父亲的手术顺利,现在仍然健康,这是安若风在最大的安慰。
回到家,室友都已经睡觉,安若风在一片漆黑中脱下鞋子摆放整齐,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己的屋子,关上房门,此刻他只想拥抱自己的小床,一天之中只有躺在床上的时间会让他安逸,放松,踏实。坐在床边向后仰倒,双臂伸直到头顶,闭上眼睛,头里一阵晕眩,安若风立马起身径直跑到卫生间蹲在马桶旁边,以备不时之需。蹲了许久没有要喷涌而出的迹象,他起身洗漱,洗漱完毕也清醒了许多,躺在被子里,却依旧没有丝毫的困意。
无聊的查看公司群里白天发出来的文件,销售绩效的考核标准又要变动了,所谓的变动就是又提高了销售额,这意味着他不在销售中暴富,就是要在考核中更穷。
“张玲要结婚了,通知你们了吗”
“前天打电话了,说下个月18号”
“我去,真的假的,我的女神啊”
“什么时候她成你的女神了,你的女神不是李薇吗”
“哈哈”
“听说他老公是什么局长的儿子,官宦子弟啊”
“怪不得每次聚会她都不参加,微信也没几个人知道,合着人家现在是上流社会的人了”
“安若风呢?是不是正痛哭流涕呢”
“借酒消愁呢吧”
......
安若风看着白天没来得及看的大学群里的消息,心头五味杂陈,双手微微颤抖。微信没翻几下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头像,点开对话框想说些什么,缓慢的打出几个字可又迅速的删除,说什么怎么说?知道她好就够了。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何必硬凑呢,这一切不都是最好的安排吗?想着想着,他的思绪把他带回了大学对他而言最开心的那几年......
张玲,全系的系花,学习好,家境好,身材好,每个男生心中的女神,可是自带高冷气质的张玲偏偏对长相一般,家境一般,身材一般的安若风格外友好,学校的活动会推荐安若风,合适的兼职会介绍安若风,吃饭也会拉着安若风,这让他在学校一度陷入众矢之的,反而张玲却常笑着对他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呀。安若风慢慢的对这个美丽自信,可爱率真的女孩心生情愫,可是这样的情感也只是想想,也仅限于想想,他从来没有对张玲表明心迹,他知道他们的差距何止是一个太平洋,得是整个银河系了。
大学生活每天都是一样枯燥,可是有了张玲的陪伴,让乏味的生活变得生动有趣。难过时候的惘然若失,开心时候的手舞足蹈,泡在图书馆的恬静安然,张玲的一切在安若风眼里都是那么的美好。就这样他们一起走过了大学的四年,以朋友的身份。期间张玲的男朋友换了一任又一任,每次失恋都要靠在安若风的肩膀上分析人生畅想未来,而每次安若风什么都不说,就是静静的听她说着那些时而悲壮时而亢奋的对未来的憧憬,这是相处几年里他们彼此无形中达成的默契。
毕业前一天晚上,张玲拉着安若风跑到教学楼的楼顶,指着这座城市最亮最繁华的地方问他,“以后你会留在这里吗?”安若风扭头看着张玲说道,“不知道,你在我就在”。他说话的音量被风吹散,淹没在空气中,他自己都没有听到自己说了什么。张玲继续问“如果你不在这里了,未来的很长很长的时间里,你还会记得我吗”安若风心一震,此刻他多想告诉她,这四年埋在心底的喜欢,又岂是能用语言描述的清的呢。安若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张玲手指的远处,那里是很多人的梦想,也是他渴望安定的地方......
那个晚上他们聊了很多很多,从刚入校门的青涩,到后来的熟识,再到现在的分别,他们彼此都有太多的不舍。很多事好像还没来得及做,就已经要离别了,这一刻他们是难过的。张玲习惯性的靠在安若风肩膀,说着对未来的规划,场景依然是这般美好,但是在她的规划里安若风再没有出现过。突然安若风感觉肩膀一热,他低头一看,是张玲哭了,相处四年这是安若风第一次见张玲流泪,每次失恋的痛楚都没有让她落泪,可是今天她却用泪水祭奠了他们即将结束的校园生活。安若风第一次紧张到一时语塞,只是用手轻轻拍打着张玲的肩膀,然后神情忧伤的对她说“即使以后不在一个城市,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还可以打电话视频,你有什么还是可以找我,我还是会一直陪着你,只是以不一样的方式而已啊。”语气软绵且悲伤。张玲缓缓抬头看看安若风,再看看远处,沉默不语,像在思索着什么,有些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分别的时刻还是来了,几家欢喜几家忧。校园里的打闹声、吵架声、嬉笑声、叫喊声.....让本来寂静的校园顿时充斥着各种声音。拍毕业照的时候,张玲还是一如既往的拉着安若风,紧紧的靠在一起,仿佛此刻只属于他们两一般......毕业之后,张玲进入了她爸爸的公司,而安若风拒绝了张玲的邀请之后,自己面试过几家公司,可在这样的大城市,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成千上万,什么都不突出的安若风怎么能成为众多中的那个幸运儿呢?所以他选择接受命运回老家发展。之后,和张玲联系过几次,她很忙,消息也是简短的几个字,在通过几次的交流中他知道她现在过得很好,很充实......
“叮~~”
微信的提示音把安若风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我要结婚了”
是张玲,是那个自己暗恋了四年相互陪伴了四年的张玲。他亦是激动亦是带着一丝的凄凉。
“恩,我知道.....”(删除)“看到同学们说的了,你现在好吗?”(删除)“他对你好吗......”(删除)编辑了多次最终用“恭喜”两个字回复了张玲的信息。
“下个月18号,你有时间吗,我想让你来参加我的婚礼”
“我,那个,看吧,有时间会去的”
“你就不想和我说点什么吗”
别结婚,我喜欢你很久了,从大学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变过。这是安若风心里的声音,可是理智让他明白自己现在的样子,哪有资格说爱呢?
“今后的日子,一定要幸福”俗套又苍白的话,可这是他心里最希望的啊。
“大学几年,我其实一直都希望你开口说让我和你在一起,我等了一年又一年,为了刺激你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可是你始终都没有告诉我你喜欢我,我以为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可是现在我都要结婚了,我把对你的感情转移到了别人身上,你都不愿意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看到这一段话,安若风犹如雕塑一样愣在那里,他不敢相信,那个陪伴了四年且喜欢了四年的女孩也同样喜欢着他。
“我怕你以不合适拒绝我,所以我一直都做你喜欢做的事情,陪你吃辣,陪你玩儿游戏,陪你吃小吃,我说我喜欢其实是我知道你喜欢,我尽量把自己打造成你喜欢的样子,可是四年你没有一点感觉,就连毕业之后我依然选择留在这里,你以为我是为了去我爸爸的公司,其实是你说过你会留在这里”
原来这四年,安若风以为是自己一直在陪着张玲,实际张玲也在用同样情感陪伴着他。只是他们都以为彼此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充当着彼此大学生活里解闷的角色。有些错过就是这样,你不说我不说,向前走一走就是一整个青春。终究会有一天,你的手会挽着另一个人的手,而站在你身边的再也不是我。
“感谢我的青春四年有你陪着我,而我们也会是一生的朋友,也感谢你给过我的温暖和友好,我都会铭记在心”
发出这段话之后,安若风再没有收到张玲的回复,他无法想象张玲难过的神情,想着毕业时候张玲流泪的画面,他的心像被撕裂的疼,而更疼的是他要接受从此张玲在他的生命中渐渐淡去,然后各自回归生活。人生很多时候的离开都是悄无声息的,有些人有些风景,错过了就是遗憾,可是人生就是充满遗憾与向往,遇见就是幸福,回眸即是美好。
“我用整个青春,却还是走不出悠长的回忆”安若风发了一条朋友圈后,不知过了多久,抱着手机睡着了......
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醒来,睁开眼睛,揉揉快要炸裂的头,他快速找到手机,查看手机的聊天记录。看着空白的对话框,他知道,昨晚又做梦了。说不清这是这几中第几次做这样的梦,梦里张玲用同样的爱爱着自己,可不管是现实还是梦境,他始终明白自己与张玲的差距,理智没有让他把爱泛滥成灾。可张玲要结婚是事实啊,他终究还是要接受张玲正在逐渐退出自己世界的残忍现实。
安若风缓了缓神,快速起身洗漱,穿好衣服,下楼。今天的太阳真大,阳光格外的刺眼,卖煎饼阿姨家的大黄狗懒洋洋的趴在墙角,早市的买卖声,吆喝声齐刷刷的涌进安若风的耳朵......他小跑到煎饼摊儿买了一杯豆浆,怀抱豆浆手提公文包继续穿梭在逛集市的人群中,穿过集市越过人群他坐上了了开往公司的公交,车子缓缓行驶,最终消失在太阳升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