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7-25

外面的世界(第一章)


第一章

2006年夏天,兰州 。 李宝宝在滨河路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酒店学厨已有整整一年,月工资五百元,月休两天。酒店包吃不包住,但每月有五十块钱的住宿补贴,李宝宝在距酒店不远的安宁街租了一间房子,十平米大小,月租六十元。大街上的酿皮子是一块钱一碗,甜醅子也是一块钱一碗,馒头是一块五一袋,装有五个,个个都有拳头那么大。和李宝宝一起学厨的还有王儒,李宝宝十九岁,王儒十八岁。

这一年,第十八届世界杯在德国举行,一到晚上,兰州城大大小小的啤酒广场上坐满了喝啤酒看比赛的人。人最多的地方,当属黄河啤酒广场 ,兰州人戏称“万人坑”。万人坑原是兰州百货大楼,后来大楼拆了,黄河啤酒厂就在那块空地上投资了一个露天啤酒广场。每场比赛结束,万人坑里到处都是喝空了的黄河牌啤酒瓶,到处都是打架的年轻人。打架的原因五花八门,全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无非是谁碰了谁一下没道歉,或者谁对谁的女朋友吹了一下口哨,再或者干脆就是看不顺眼,觉得有必要教训一下对方,一言不合,立时一脚踹翻桌子,啤酒瓶和鸡翅便开始在空中乱飞。李宝宝听说东北人打架,往往是一个人多看了对方一眼,被看的人觉得受到了冒犯:“你瞅啥?”另一个相当不服气:“瞅你咋地?”然后就动起手来。兰州也一个德行:“看啥呢?”“看你妈逼呢。”接着“呼”一声,啤酒瓶就抡过去了。

随着决赛的到来,这场足球加啤酒的盛宴更是达到了巅峰,决赛中法国球员齐达内突然一个回身,将身后喋喋不休的马特拉齐一头砸翻在地,沉默了一秒后,世界一片哗然,兰州黄河啤酒广场更是炸了天,一群激动莫名的年轻人站起身,冲着电视大骂三字经。赛后齐达内被评为本届世界杯最佳球员,一切都像是演戏。至于齐达内用头砸马特拉齐的原因,众说纷纭,据消息灵通人士讲,马特拉齐技不如人,就动了嘴,说要跟齐达内的姐姐发生性关系,倘若消息属实,李宝宝认为此人着实活该,踢球归踢球,你侮辱人家姐姐干什么?

每次世界杯后,就会多出一些踢足球的人,就像每次大型运动会刚闭幕,街上就会涌出一大群锻炼身体的人。世界杯期间,李宝宝脚痒难耐,看见路边的饮料瓶或易拉罐,立即飞起一脚踢出老远。 光踢饮料瓶和易拉罐显然不过瘾,这天工休,李宝宝咬咬牙,花三十块钱买了个足球,叫了王儒,准备找个地方好好踢一场。俩人出了门,穿过安宁街,安宁街是老城区,大大小小几十条巷子,巷子两旁全是小店铺,店铺门前又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地摊,有小吃摊、水果摊、杂货摊,中间一条窄窄的马路。俩人转悠半天,犯了难,足球是有了,可是没有踢足球的地方,安宁街出去就是滨河路了,滨河路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更不是踢足球的地方。兰州有专业足球场,可那是比赛用的,一般人不让进,学校里也有足球场,但也不对外开放,至于向普通大众开放的足球场,好像没有。李宝宝抱着足球出神,王儒呆头呆脑地问:“怎么办?”“找个人少的巷子,练几脚。”

找了一会儿,还真找到一个,巷口一个水果摊,摆着各式各样的水果,巷子两旁开着几家饭馆,饭馆门前是两排左公柳,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巷子里没多少行人,正午的阳光直射在左公柳嫩绿的叶子上,每一片都闪着光。 李宝宝把足球扔在地上,用脚拨拉几下,和王儒拉开距离,然后一脚踢过去,王儒停球,用脚尖一挑,再一脚踢回给李宝宝。踢了半天,李宝宝觉得不过瘾,对王儒说:“王兄,你站远点,我抡个大脚。”王儒后退几十步,站定,李宝宝目测了一下距离,后退几步助跑,抡圆了一个大脚。在他的想象中,这一脚应该像罗纳尔迪尼奥一样妙在毫颠,足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在王儒脚下。怎料球一出去,居然失了准头,直奔巷口的水果摊而去,李宝宝一声惊呼刚出口,足球便砸在水果摊上,稀里哗啦一阵响,苹果跟桔子滚了一地。 李宝宝连忙跑过去,先将倒在地上的水果筐抬起来,摆回原位。摊主恼怒不已:“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大街上是踢足球的吗,砸着人怎么办?”声音清清脆脆,像刚摘下来的黄瓜,一口咬下去,又脆又甜。李宝宝忍不住抬头看去,眼前是个跟自己岁数差不多的姑娘,马尾辫、白衬衫、牛仔裤,一双眼睛清澈透亮,李宝宝与她一对视,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他哪里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居然盯着人家发起呆来。

姑娘本就生气,见李宝宝这个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喝了一声:“你看什么?”李宝宝醒过神来,看到满地的桔子,才想起刚才闯了祸,全身上下摸钱包:“对不起,我赔我赔。”姑娘瞪了他一眼,又瞪了一眼呆头呆脑的王儒:“你们俩给我捡起来!”俩人手忙脚乱捡了半天才算捡完,姑娘将弄脏的和摔坏的水果装了一大袋,往秤上一放:“十块!” 李宝宝拎着水果,王儒抱着足球,二人一路无话。 到了住的地方,上了二楼,打开门,窗户两边放了两张单人床,床中间一张小茶几,李宝宝将水果往茶几上一放,俩人坐在各自床沿上,面对面剥着吃桔子。一连吃了几个,李宝宝都没尝出来是什么味道,脑子里全是卖水果那姑娘的身影。王儒说:“你发什么呆呢?我问你话呢。”“什么?”“晚上吃什么?”“牛,牛肉面吧.”“我说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有吗?”王儒瞅了他一眼:“不就十块钱吗,再说苹果桔子也吃了,咱也没吃亏,跟丢了魂儿似的,你至于吗?”

半夜十二点,李宝宝仰面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像铜铃:“喂,王兄,睡了吗?”王儒睡得迷迷糊糊的:“怎么了?”“没怎么,聊一会儿。”“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赶紧睡吧,困着呢。” 半夜三点多,李宝宝翻身起床,打开灯,王儒睡得正香,李宝宝拿手拍王儒的脸:“王兄,醒醒,醒醒。”王儒一骨碌起身,火冒三丈:“大半夜发什么神经,明天不上班了?”李宝宝点了根烟,吸一口,长叹一声:“王兄,我完了,完蛋了。”王儒吓一激灵:“怎么了,家里出事了?你不是说你爸你妈身体挺好的吗?”李宝宝伸出三根手指,在王儒眼前一晃:“三次,我今晚梦见她三次。”王儒一头雾水:“谁?”李宝宝叹息一声,像在呻吟:“卖水果那姑娘。” 第二天一大早,俩人起床上班,酒店两班倒,一个月轮换一次,白班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夜班从晚上八点到第二天早上八点。

学厨一年,李宝宝已经能把一盘尖椒土豆丝炒得有模有样。在普通的炒菜馆,把这道菜炒得好的厨师并不多,炒得好鱼香肉丝,未必能炒得好土豆丝。这道菜考验厨师的三方面功夫:刀功、颠勺、火候,一盘土豆丝大概需要一颗一斤左右的土豆,片二十片,每一片十五刀左右,就是三百多根。要求的不是多细,而是均匀,越均匀越好。用开水焯过之后,刀功的好坏就显露出来,太细的,断成两截,太粗的,生白色,切得均匀的土豆丝,一水的青色。接着就是颠勺,土豆丝下了热锅,要匀速不停地颠,慢一下,受热不均匀,有的太熟,有的太生。最后看火候,这个全凭眼力和经验,出锅太早,不入味,出锅太迟,就会耷拉下去。一盘合格的尖椒土豆丝,炒出来盛在盘子里,犹如一盘松针,根根精神抖擞。酒店后厨的厨师长是个粗人,他对李宝宝说:“小娃子,要炒得直不愣登,像你的小鸡鸡一样直不楞登,软了可不行。”

在厨师行当,有这样一句俏皮话,叫“丝儿配丝儿,条儿配条儿,厨师就配服务员儿。”这话没错,许多服务员都嫁给了厨师,许多厨师的妻子都是服务员出身,大街上的小饭馆,大多都是夫妻店,丈夫在后厨当厨师,妻子在前面端茶倒水当服务员。李宝宝坐在厨房门口的椅子上,看着前厅十几个女服务员,觉得她们身上所有的好看处加起来,还比不上巷口卖水果那姑娘的一半。 八点钟下了班,李宝宝喊王儒去吃牛肉面,王儒不乐意,说店里管饭,何必花那冤枉钱。李宝宝说:“我请客。”王儒说:“那成。” 牛肉面端上来,一清二白三红四绿五黄,清的是汤,白的是面,红的是油泼辣子,绿的是香菜,黄的是蒜苗。一碗面里,有汉族的小麦、藏族的牛肉、回族的手艺,一百年前是这个样子,现在还是这个样子。李宝宝夹了一筷子面送进嘴里,接着端起跟自己脑袋差不多大小的碗灌了一口汤,感叹道:“你说怎么就吃不腻呢?”王儒放下筷子,抹抹嘴:“下一家?”李宝宝说:“走着。” 俩人经常这样,一碗牛肉面吃不饱,再要一碗呢,又怕别人笑话饭量大,只好换一家饭馆,再吃一次。第二碗面吃到一半,李宝宝谈起巷口卖水果的姑娘:“你说来兰州怎么久了,以前怎么就没看到呢?”王儒说:“咱穷成这样,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次水果。”“这倒也是,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她,接下来怎么办呢?”“追啊。”“我不会啊,你会吗?”“你这真是问道于盲啊,我也不会。”李宝宝坐直了身子:“那你是怎么追石星的?”王儒有些不好意思:“我就写了一封信,偷偷塞给她了。”李宝宝嗤之以鼻:“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写信呢,你直接跟她说啊。”王儒说:“我哪敢,我跟你说,我只要一见她,全身就发热,心跳得快跟停止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这么怂?”“你不怂?”

王儒来自定西市非常偏僻的一个山沟里,那里山大沟深,交通闭塞,经济落后。王儒从小的记忆,都跟贫穷有关,晚上点煤油灯看书,冬天打火把上学,读到初中,村里总算通了电,王儒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了电视机。村民们都没见过什么世面,有时候站在山顶上,能看到山脚远处国道上呼啸而过的摩托车,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以为是用电驱动的自行车,于是惊呼一声:“电奔子!”镇上的派出所穷得连手铐都没有,抓人时提一捆麻绳,警棍也没有,人手一根木棒子,乡民送外号:棒棒队。

李宝宝认为这纯属扯淡。

初中毕业后,王儒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隔壁县的临洮师范,这是一所全日制普通师范学院,中专文凭,读三年出来就是一名合格的人民教师了。读师范第一年,王儒迷上了看小说,别人看小说论本,一年看了几十本,王儒论箱,一年看了几十箱,时间都用来看小说,功课自然荒废了,九门功课七门亮了红灯。第二年变本加厉,不仅看,还动手写,晚上彻夜不眠,白天在课堂上呼呼大睡,九门功课挂了八门。三年读完,该学的没学到,装了一肚子稀奇古怪的故事。上岗考试,王儒名落孙山,家里待不住,收拾了一下铺盖,直奔兰州。

王儒在临洮读师范的时候,李宝宝在老家陇西县城读高中,王儒彻夜读小说的时候,李宝宝彻夜读诗。高中毕业考大学,差了十三分,复读了一年,差了一百三,家里让他再复读一年,李宝宝死活不肯。出门那天,李宝宝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捏着一张陇西开往兰州的火车票,一脸倔犟地盯着父亲,他那当了半辈子医生的父亲恨铁不成钢:“你现在不好好读书考个大学,将来吃屎都抢不到热的!”李宝宝听着父亲的怒吼,脸上的表情不置可否:“读个屁,再读也读不成李白。”父亲气得暴跳如雷,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李宝宝夺门而出,脑袋里冒出两句李白的诗: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做人如果不能像李白那样,那还活个屁!

到兰州后,李宝宝认识了天水人老杨,俩人在滨河路酒店里打工,干了一段时间,老杨嫌酒店里挣得少,去了附近一家食品厂上班。上次老杨来找李宝宝聊天,身边还多了一个女朋友,那姑娘叫谭丽丽,长得挺漂亮。

老杨走后不久,王儒便来了兰州,一个喜欢写诗,一个喜欢写小说,二人相谈甚欢,一拍即合。

听李宝宝提起石星,王儒眼里闪出光来,也只有提起石星,王儒的眼睛里才有如此的神采。王儒和石星是同一个县的,一起考入临洮师范,既是同学又是老乡,只是石星家在县城,王儒家在山上。王儒第一次见石星,是在师范门口的小饭馆,机缘巧合,石星就坐在王儒的对面,短发、圆脸、尖下巴,黑色T恤,笑容青涩,王儒一见倾心。

王儒和石星同级不同班,石星的教室恰巧在王儒的隔壁,课间活动时,王儒就站在石星教室的后门,隔着玻璃看一眼教室里的石星。每天晚自习后,王儒看着石星从自己教室门口经过,然后起身,远远跟在石星身后,随着人流下楼,穿过教学楼后的草坪,目送石星走进女生宿舍楼。就这么暗恋了两年多,直到临近毕业,王儒才写了一封信托人递给石星,表达了爱慕之情。

李宝宝问:“石星现在干什么呢,当老师?”王儒说:“没有,她毕业后大概是觉得当老师不好,她又回去读高中了,今年该是高二了。”“她这是准备考大学吗?”“这不废话吗,不考大学读高中干什么?

从饭馆出来,已是晚上,兰州城灯火通明,一片繁华。司马迁在《资治通鉴》中说:“盛唐时,闾阎相望,桑麻翳野,天下富庶者无出陇右。”在大部分内地人的印象里,兰州是沙漠和骆驼,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是“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的边塞古城。但在关外人心中,兰州就是繁华的内地了。

沿滨河路往西走,就是中山桥,兰州人习惯叫它铁桥,铁桥的前身叫镇远桥,是一座浮桥,建于明洪武年间,今尚存建桥所用铁柱一根,高达三米,重约数吨,上有“洪武九年”字样。现在的铁桥始建于清光绪三十二年,建成于清宣统元年,当时的陕甘总督就铁桥工程用款上奏宣统皇帝,称铁桥“实用库平银三十万六千六百九十一两八钱九分八厘四毫九丝八忽。”兰州人提起这座桥,很是自豪,称之为“天下黄河第一桥”。这种叫法其实很谦虚,铁桥建成后,南北桥头各建一座牌厦,三开间,雕梁画栋,蔚为壮观,牌厦上悬一巨匾,上书三个大字:第一桥。没说是黄河第一桥,也没说是全国第一桥,也没说是全世界第一桥,看那气势,大约是宇宙第一桥了。

王儒嘴里哼着兰州当地的一首曲子:“早知道黄河的水要干呢,修他妈的那个铁桥是做啥呀呢,早知道尕妹妹的心要变呢,谈他妈的那个恋爱是做啥呀呢?喂,你说这黄河的水干过没有?”李宝宝心不在焉:“我哪知道。”

转悠了一会儿,李宝宝说:“王儒。”“嗯”“我有点儿想吃水果了。”“是吗?”“你有没有觉得昨晚那水果挺好吃的?”“是挺好吃的。”“咱再去买点儿?”“你一个人去吧,我瞎凑什么热闹?”“你陪我去吧,我一个人心里有点不踏实。”

到了巷口不远处,远远看见了水果摊,李宝宝突然停下来了。“怎么不走了?”“王兄,我觉得我这腿有点抖。”“你说你怎么怂成这样,上次在酒吧门口跟小流氓干架时你不挺凶的吗?那啤酒瓶照着人家脑袋就砸。”“不行,我得歇一会儿。”

俩人在马路牙子上蹲下来,李宝宝点了一根烟。王儒说:“你这个样子,去了也不敢搭讪啊。”“我就看一眼。”“看一眼顶什么用?”“能看一眼就够好了。”王儒哑然失笑:“那姑娘好看是好看,可也没那么夸张吧,你这是着什么魔了?”李宝宝转过头:“你觉得她跟石星谁好看?”“这还用问,当然是石星。”“有志气。”

李宝宝站起身来:“你说她会不会看出来咱俩买水果是假,看人是真?”“她又不是算卦的。”“你是不知道,她那双眼睛盯着我看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心事全被她看穿了。”“那是你做贼心虚,再说,她看出来才好呢,要不你这水果岂不是白买了?”“也对。”

到了水果摊,姑娘不在,摊前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正趴在凳子上写作业。李宝宝松了口气,又有几分失落。听到有人来,小男孩抬起头:“要什么?”“桔子。”“要多少?”“两斤。”小男孩放下笔,起身拿了塑料袋装桔子,动作熟练。王儒凑到李宝宝跟前,小声说:“看这眉眼,这小孩该是那姑娘的弟弟吧?”李宝宝说:“我也这么觉得,搞不好这就是我未来的小舅子。”王儒咧着嘴笑:“这才哪到哪。”

李宝宝搭讪,笑容温和:“你姐不在啊?”男孩抬头看了一眼李宝宝:“在屋里呢。”“做饭呢?”“嗯。”称好桔子,李宝宝付了钱,小男孩又趴在凳子上写作业了。王儒凑上前去:“写作业呢?”小孩警惕地看了一眼王儒,没说话。王儒俯下身,看了一眼作业本:“字写得不错。”小孩还是不说话。王儒蹲下来:“喂,你姐叫什么名字?”李宝宝怕那姑娘突然出来:“王儒,该走了。”王儒笑道:“急什么,你瞧这小子笨得,连自己姐姐名字都不知道。”小孩禁不住王儒激将:“我知道,我不告诉你。”“你不知道。”“我知道。”“那你告诉我。”“我偏不告诉你。”王儒诱之以利:“你告诉我,我买雪糕给你吃。”“哼。”“鸡腿儿怎么样?”小男孩不为所动。王儒一把拿过小孩的作业本,翻过来瞅了一眼,笑道:“哈哈,我知道了,你叫陈小强,你姐肯定叫陈大强了。”小孩急了,夺过作业本:“胡说,我姐叫陈小雅。”王儒说:“你才胡说八道,哪里有人取名叫小鸡小鸭的?”小孩白了他一眼:“笨蛋,是文雅的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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