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相国寺不远，便是汴河了。
今日的汴河比往日更加热闹。
许多商船在大相国寺附近的码头卸下货物，码头上涌上来一批又一批来取货的商贩和运货的工人。
汴河两岸还摆满了小货摊，和大相国寺内一样，各式各样的小货物，应有尽有。
人群熙熙攘攘，我和小将军走在其间，甚是享受。
人间烟火，最是怡人。
我很喜欢汴河。
汴河两岸的灯火总是彻夜不灭的，汴河中来来往往的商船，无论何时到达京都，都能找到栖息处，无论何时离开京都，都有灯火送行。
我喜欢坐在汴河边的某个茶馆里，商船靠岸时，我便想，他们从哪里来；商船离岸时，我便想，他们要到哪里去。
小时候阿娘总是要坐船，我想跟着，阿爹阿娘不让，我就坐在岸边哭，阿娘的船便在我朦胧的视线里消失在汴河尽头。
后来哭多了，阿娘离京时便会在夜间出行，我总是要第二日睡醒了才知道，然后又跑到汴河岸边去哭闹一番。
五岁那年，有一天我半夜醒来，发现阿娘又要坐船跑了，我就追了过去，阿娘的船已经开远了，我就沿着河岸跑。
结果……跑着跑着就丢了。
后来是怎么回来的，我忘了，但自打那以后我就没再缠着要跟阿娘坐船了。
我就数着阿娘回京的日子，隔三差五地跑去汴河逛一逛，想着天气好的话，阿娘的船就会快一些到京。
这几年，阿娘不怎么离京了，但我仍喜欢在汴河的两岸闲逛游荡。
“崔掌柜。”我带小将军走进了一家我熟悉的茶馆。
“呀！阿肖！这么久没来！快坐下坐下～”掌柜一边打招呼，一边吆喝小二端来茶水，看到我身边的小将军，掌柜眼睛亮了亮，说:“这位风神俊貌的公子，我有些眼熟。”
我凑到掌柜身边小声说:“这是公仪小将军。”
掌柜十分惊喜，正要说什么，我无声地“嘘”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掌柜便一脸“我懂了”地点点头，小声地和小将军说:“蓬荜生辉，欢迎欢迎。”倒了茶便离开了。
“阿肖是这边常客？”小将军笑着说。
“嗯！汴河这边我常来，老一点的茶馆的掌柜都认得我的。”我想了想，又说:“战兄到这边喝茶，要是忘带银子了，报上我阿肖的名号，就能赊账。”
“这么厉害！这边的店都可以？”小将军问。
我指了指窗外看得见的几家茶馆和食坊说:“这几家我常去的可以。酒馆那些我不去的话，就赊不了了。”
“好，那我来这边吃饭喝茶，就不担心没带银子了。”小将军一脸开心。
我想了想，其实，报公仪将军府的名号，也是能赊账的，甚至可以送饭菜茶水上门……
咳咳，出了点糗，但问题不大！
小将军撑着下巴，看着窗边的汴河景色，嘴边带着些淡淡的笑意，眼神悠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黄昏时分，汴河波光粼粼，水的光影在小将军脸上一晃一晃的。
“战兄在想什么？”我轻轻地问。
小将军看向我，带着笑意说:“想起以前在汴河岸边捡过一个小孩。”
“小孩？”我问。
“嗯。大概在我十三岁那年吧，那时我也刚回京不久，夜里出去，看到个奇怪的人拉扯一个小孩，小孩抱着树死不撒手，我就把那人打跑了，想着把小孩送到官府就走了，结果那小孩就抱着我不撒手。后来小孩的爹爹来了，才知道是相识的人。”
“相识的人？”
“礼部尚书。”
“噗！”我一口茶喷了出来。
小将军神色不变，还是笑眯眯的。
我试探地问道:“据我所知，礼部尚书只有一个女儿……”
“就是那女儿咯。”小将军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那小孩很聪明，那人贩子拿糖引诱，拿刀恐吓，小孩都不跟人跑的。”
啊……我完全不记得这事儿。
我有走丢过这件事，阿爹有提到过，但没有和我提过我是怎么回来的。
“那……你后来有再见过那小孩吗？”
小将军神色奇怪地看着我，嘀咕道:“小孩子的记性果真不大好……”
“什么？”
小将军转开头，说:“见过啊，还教了她怎么打人。啊，现在小孩长大了，不知道打人厉不厉害啊。”
“那铁定是厉害的！”我一想到我这身武技，自信满满地回道。
小将军斜眼看过来:“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
糟糕！
我瞧了瞧自己这身男装，这个时候说我就是礼部尚书之女，怕是会出大糗……
“我当然知道，小将军这么厉害，教出来的小徒弟肯定很厉害！”
小将军笑了笑，说:“我也只教了几个月，后来边关战事起了，我就和阿爹去了边关了。”
说到这，小将军又看了我一眼，假叹一声，道:“人家现在压根想不起我，小孩子，忘性大。”
一听这话，我立马反驳:“怎么可能！肯定记得！”
“你又知道？”
“我……小将军如此一表人才，丰神俊朗，见之难忘！那小孩肯定忘不了”
“哈哈哈哈……”小将军笑了起来，抬手敲了敲我脑门，“小屁孩，知道什么一表人才。”
话虽如此，小将军却显然十分高兴，伸手捋了下整齐的头发，露出的两颗小兔牙甚是可爱。
“战兄，边关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