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学史海】朱熹亲自为陆九渊去世父亲写碑文

朱熹系“东南三贤”之一,南宋理坛泰斗。他是个做学问的人。承接绝学,特别北宋五子的学说,在中国两宋理坛上是有所创造和发展的。乱世出英雄,也出智者。天生陆九渊,是当时“正统理学”的对待(即“对峙”)异军突起,朱熹就难以安宁了。

朱熹,字元晦,改字仲晦,晦翁等,祖籍徽州(府治在今安徽歙县)婺源(今属江西省)。晦,昏暗;熹,光明。一阴一阳,名字蕴含浓郁的哲思。南宋高宗建炎四年(1130),朱熹诞生于福建南平的泷溪,实为闽籍。他比陆九渊大九岁,十九岁中进士,二十二岁任泉州同安县主簿。但他有志山林,博学多才,睿智风流。因此,请祠禄,以求清闲。绍兴三十二年,朱熹三十三岁,名气很大,已是儒林翘楚。因孝宗赵脊即将即位,诏求直言。朱熹于八月到行都临安应诏上“封事”,十月十二日被朝廷荣封为“武学博士”(杭州原名钱塘、武林,南宋改名临安。武学即武林之学)因主战与主和派不合,仍归崇安,监潭州(湖南长沙)南岳庙。朱熹生平最喜遍访山林隐士和世外高人。陆九韶和他早有书信来往,可算文字之交。朱熹这次由潭州入洪州,来金溪会晤梭山先生,惊动了知县,就挽留他在“崇正书院”讲学了。

朱熹住在县衙客房。他,个头不高却生得一付奇相:右眼前有七颗黑痣,依次排列成北斗七星,隐隐闪光。他有诗人气质,举止潇洒,谈吐锋锐。第一次见到陆氏兄弟,对四岁问天,十五岁作“郊游诗”的子静特别感兴趣,读了他的《大人诗》《贽见书》和《举送官启》等文字,更觉大奇…

他看陆九渊,但见文静瘦弱,双瞳炯炯。蓬莱蕙草,钟山川之秀;泰华奇松,孕天地之灵,眉宇间凝聚着一团警策之气…

两人一见如故。朱熹亲切地拉住这位青田神童之手国,放怀大笑:“幸会!幸会!闻名不如见面。子静贤弟的《大人诗》惊世骇俗,山为琴,河为弦,以宇宙事为己任。你的万古不传音,确要吞掉一切虬龙虎豹的。但,书非贵口诵,学必到心斋,奇则奇了;与曾点志混作起,难道望贤之心就是《南华经》的心斋吗?”

子静答:“然。二者并无严格区别。

朱熹摇头:“此言差矣!庄周不过托词而己。”

子静说:“虽是托词,心则相同。读书不为名利,不为应试入仕,而是达虚静空明之境,涵养本心。读书用眼,用口,用手,难免形坐心驰;唯有以心斋正气去慎思明辨,才能到达化境。

朱熹追问:“何谓心斋正气?”

子静说:“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为己则气正,为人则气不正。美身禽犊,君子小人之分。是故虚空纯白的心斋,才能生出吉祥来!”

朱喜撚须一笑:“好,说得好。不过,贤弟读书目的仅乎此?”

子静脱口而出:“尽心而己

朱熹问得更紧:“夫子曰:下学而上达。子何以识之?

子静侃侃而言:“鼓钟于宫,声闻于外;鹤鸣九皋,声闻于天。在我者既尽,亦自不能掩。自昭明德,推及天下;用心枝叶,舍本求末了。心,只是一个心。某之心,君之心。上而千百载圣贤之心,下而千百载圣贤之心。心之体甚大,若能尽我之心,便与天同。为学只是理会此心,亦即下学上达了!

朱熹拊掌大笑:“奇论!奇论!青田陆子静也!”

九韶忙说“舍弟初生牛犊,不知轻重。元晦兄海涵则个?” 朱嘉笑个不停:“好说,好说,令弟答问敏捷,不愧神童!

九韶又说:“舍弟好辩,推崇孟子。先生乃当今武学博士,他非你的对手!尚祈不吝赐教。

朱熹道:“不敢,不敢。见面就辩,也算缘份。陆子静敏而好学,自有主见,我是大长见识罗!”说完,又爽朗大笑。

为了转移话题,九韶取出一部手稿,上前拱手:“元晦兄,这是家兄九思的拙著《家问》,请先生审正作序,如何?”

朱熹接过:“哦,一家兄弟学,难得!我拜读就是。”随手翻阅“唔,好!……说来肯节,自出机杼!

好!我自当为跋,以附骥

尾。”立即研墨,挥毫写道

“九思先生《家问》跋 朱熹

《家问》所以训饬其子孙者,不以不得科第为病,而深以不识礼义为忧。其殷勤敦恳,反覆晓譬,说尽事理,无一毫勉强缘饰之意,而慈祥笃实之气蔼然。讽味不能释手云。”

笔甜墨酣,顷刻而成。九韶接过拜谢:“元晦兄深得圣学精髓。当今乱世,礼义殆尽。大作一语中的,可谓春秋笔法!”

子静侍立沉吟:朱熹果然名不虚传,行文简切,书法精湛,可谓当代一杰。

朱熹笑道:“献丑了。某尚未得圣学精髓。随兴涂鸦而己!子静兄弟沉吟有思,莫非拙作不堪入目?”

子静拱手:“岂敢。先生文字深得曾南丰笔法,小弟敬服。不过,礼义乃人之本心,何需外索?训饬二字可议。

朱熹忙问:“依子静之见?”

子静答道:“发明本心而已,发明’二字为妥!

朱熹内心一惊。此子非同寻常,胜乃兄多多矣:“唔唔,两字犹同策论。不过,《家问》原文无此意。长辈对子孙说话,以训饬’二字更为妥切。听君高论,我得下联了!”提起笔来,兴致勃勃地再写一联:家兄弟学,千古圣贤心。”

九韶、九渊兄弟又拜谢朱熹先生赐墨。

此时,有个叫春弟的匆匆自青田来县传知:道卿先生病危,痰厥几次,要兄弟赶速返家… 朱熹惊道:“实不知尊伯父有采薪之忧,使你兄弟远离,真是罪

陆九渊全传第四章科举情结

过。本当亲往尊府探视,因我明日有急事去安仁县公干,只好当面谢九韶拱手道:“元晦兄言之过重。我有一事相求:家父年过古稀罪!

体弱多病,终有归山之日。陆家在安仁县崇德乡有祖业毛原山久闻朱公博学,谙熟堪舆之学,敬请仁兄为家父选一宝地,全家感激不尽!”说完,跪地下拜。子静亦行大礼。 朱熹双手扶起二人:“快快请起。既然如此,敢不效劳。但不知山上有人否?

九韶道:“陆氏裔孙陆盛在此守山,待我告之。”当即修书一封交给朱熹:“家父病危,愧我不能陪君同往。先生大恩大德,容后图报!”朱熹说:“此事定当尽力。祝愿伯父转危为安,乐享天年!”

兄弟再拜告别,匆匆返回青田里。

绍兴三十二年(1162)冬十月二十七日,陆贺病逝。他是北宋哲宗赵煦即位,司马光为相,高太后听政的那年(1086)生的。享年七十岁。

青田全族人举哀,陆家老屋更是哀声不断。道卿先生殁世的凶讯传遍了乡里。金溪知县报请朝廷,赠封陆贺荣誉功名一宣教郎。九龄自临安太学返梓。陆家老屋兄弟为父亲丁忧,沉浸在哀伤之中。

子静恪守古训,居家守孝三年。按例,守孝期间,乡试高中者也不能违礼举送省试。

一句话,陆九渊等于“白考”了。

九韶又写信给朱熹报丧并恳请为先父求碑书。朱熹亲笔书“宣教公陆贺墓”六字。发矧日前,陆家六兄弟来到毛原。

此处山阴水阳,气势非凡。

陆九韶取出朱熹绘的图纸,上面写着:

易曰:吉凶生大业。此地西风卷旗形。风为凶,旗为吉。白虎为山所挡,青龙护旗,吉穴也。” 陆氏兄弟一字儿排开,跪地谢。

陆九思到南溪舀来一壶泉水,在爆竹声中,长子用清泉滴滴圈时,天地肃穆,一只乌鸦聒聒地叫着,迎着料峭的寒风振羽飞陆九渊却在沉思。他反复咀嚼“吉凶生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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