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纪念

       每年都有清明,它不仅是中国的一个节气,也是中国的传统节日。和中国其他节日一样,过节也是要有特定的仪式,或者是需要一个象征性的词语来代表这个节日。如果说团圆代表春节的话,那么纪念就是清明。

       小时候,“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代表了我对清明所有的印象。当时的我,甚至一度以为“杏花村里有美酒、喝酒要去杏花村”。后来家里人说,清明了要去给老爷爷上坟,清理一下坟头杂草。大人们有时讲话,总是要故作神秘。此时面对他们,我也只好将信将疑,将计就计的点点头,一般这时大人会摸摸我的头说,你看这孩子真乖,来吃块糖。

       这些对于清明喝酒、吃糖的印象,直到我12岁那年彻底改变了。因为那一年我要去给奶奶扫墓。奶奶的墓在一个山坳里。冬天的雪,漫山遍野,爸爸和叔叔在墓前扫开一块空地,摆上水果,点上纸钱,唠叨没完。我在旁边看着呼呼乱窜火苗,担心被燎到,于是闪转腾挪。爸爸说,你给奶奶说两句话吧。我说,奶奶都走了,还说什么。他说奶奶那样疼你,你也那么喜欢奶奶,你就说说你此时的心理话吧。我说奶奶,请保佑我期末考试考出“双百”。

       说话直奔主题、言简意赅是奶奶鲜明的特点,用她老乡的话说,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小时候调皮任性,东躲西藏的不肯吃饭,奶奶总是在后  边端着饭碗追我喂饭。我不睡午觉、爱哭爱闹,她也总是抱着我任由我抓乱她的头发。奶奶工作的时候,总是带我在营业室里开票,我趁她不备,把票搞得乱七八糟,让她重新排列,她一边整理一边说,这屁娃儿。人家来找她,说这个票不对,她两、三句话把别人怼成内伤,可却从不舍得骂我。奶奶没事喜欢跳舞,爱打麻将,我却故意给她捣乱,藏她的口红,把她的麻将牌偷走,让她一个下午不胡一把。那时的奶奶爱笑、爱做川味粉蒸肉、爱这个屁娃儿。


      记得有一段时间没见奶奶,我问爸爸奶奶去哪了。妈妈说,星期五晚上咱们去看奶奶。我说奶奶在哪?爸爸说在疗养院。

      周五那天晚上非常的冷,寒风凛冽。我记得妈妈给我穿了很厚的衣服,戴了顶棉帽子。我在车上随着颠簸起伏,渐渐睡着了,直到下车我才醒来。到了疗养院的房间,看见了爷爷奶奶。那天房间比较昏暗,看不清奶奶的模样。爷爷坐在床上,给我们说这话,他说前两天医生下了病危通知,现在情况稍微稳定。奶奶说过几天想回家,过元旦,一起吃饭。妈妈说医院能让你走嘛?爷爷说他去跟医生讲,看看行不行。临近深夜我们探望结束。奶奶送我们到楼下,对爸爸、妈妈说,你们俩要好好带娃儿。

       元旦,一家人团聚,我果然看见了奶奶。奶奶气色大不如前,脸色发白。我问妈妈奶奶怎么了。妈妈说奶奶是心脏病。奶奶回到家里,一直躺  在床上。晚饭过后拉住我和妈妈说,你们要好好带娃儿,你看这娃儿多好。我看着奶奶发青的手,心里既陌生又熟悉。奶奶终究在元旦晚上去世了,确切的说是凌晨发病,送到医院抢救无效,离开了我们。那天晚上睡眼惺忪的我,看着睡着了的奶奶,第一次让我感觉到,亲人的死亡尽然离自己如此之近,近的让人不敢去相信,面前发生的一切。几个小时前还笑眯眯的奶奶,现在竟然冰冷的躺在那。我站在她边上,并没有哭,我几次想走过去,大人们让我别添乱,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做。他们不知道是,我其实只是想走过去,叫醒她。

       奶奶去世后,我的家庭也发生了些许变故,我也去了外地上学。由于诸多原因,我后来又扫过2次墓,之后便中断了。直至前年我从外地回到家乡,得知奶奶已迁至公墓,以后祭拜较为方便了。

        奶奶是我生命中第一个离开我的亲人,那第二个离开我的,就是我姨。自打我记事起,我就和我姨一起玩,她照顾我,鼓励我。记得小时候,每次放假我总会到外婆家找姨带我去小溪边,挖奶浆草和蒲公英,顺便逮一种身体透明的小虾,我们把小虾放到石板上晒,我那时总是心急,还没等到虾晒干就偷偷吃了。她被请到小学去代课,我便和她一起上下学。我还和她班上最调皮的孩子交了朋友。每次下大雨,她怕我沾水滑到,就背着我。春天化雪也背着。她给我做做风车、买帽子。有一次和小伙伴们玩,风车掉在地上摔坏了,帽子也被风刮到水渠中冲走了。我伤心的哭了一下午,不敢不回家。姨找到了我,又给我做了一个风车,并告诉我,她要去上海再给我买一个更好的帽子。

       后来,我家搬迁,我姨工作调动。我和姨平时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多。可每次有机会路过我家,或者到我家附近办事,她都会来看我。每次见她我也十分开心。记得我在高中住校,她来看我,见我穿着单薄,就带我买了衣服,还问我了学习成绩。当时那段时间,我的成绩不理想,也很苦恼。她问了原因后,给我报了补习班,帮我提高了成绩。

      我在外地上了大学,我与姨见面更少,但寒暑假回去都会在她家住上几天。工作之后,我选择在外地上班。除了过年,一年也难得见面。直到有一天,我得知了我姨患病的消息,我便请了假,马不停蹄的回家看她。她刚做了手术,说话有气无力。但见到我,还是勉强打起精神,给我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接下来她要好好配合好医生,做好化疗。然后安慰我,让我安心上班,不要担心。后来我才知道,我姨身体感觉不舒服后,自己去了医院做了检查,医生告诉她可能是肺癌,但还要做进一步检查才能确诊。她知道自己情况后,谁也没说,直到确诊的那天还都是自己去的医院。在医院开始治疗,她才告诉家人。由于病情发现的早,加上积极配合医生治疗,我姨身体逐渐好转,化疗掉的头发也长了出来。面庞也红润有光泽。我结婚时,她来参加我的婚礼,我看见她那乐观的样子,甚至觉得她已经康复了。

     但没想到的是,短短一年光景。病情恶化的极快。我再次见她的时候,她已经病入膏肓。躺在医院床上,呼吸全凭呼吸机,医生已放弃采取任何治疗措施。我从那一刻起,真正感受到,人的生命是那么脆弱,在癌症面前现代医疗手段又是何等的无奈。

      那时候,我真的想,奇迹可能会发生。我问医生,医生说哪有什么医学奇迹?我说有,肯定有,我有预感,我就是被选中的,我姨就是上帝给的奇迹。医生说目前这种状况,相信天方夜谭也别信这个医学奇迹。你们的心情理解,但是再上手段和措施只会加重病人痛苦。不会对病情有任何帮助。医生说的我都懂,但是我真的无法面对那双渴望求生的眼睛,还有那张陪我欢乐陪我笑的脸。但,最后我姨还是走了,对于病毒的痛恨,以及对于家人的怀念,让我在一段时间内难以释怀。

       最近走的一位亲人,是我的外公。我的外公一生坎坷,但又十分幸福。坎坷指的是,年少时候没有赶上好日子,年轻时又受了工伤,被定为二等残疾。幸福是说的,他性格乐天,豁达。加上外婆对他精心照料,后半生没有过过苦日子。自打我出生,外公就对我疼爱有加。初中时我在外地上学,外公来照顾我生活。可以说那段时间给了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外公生性开朗豁达,遇事摸摸光头、哈哈一乐,与世无争,一直以来爱好有三,抽烟、喝酒、打牌。喝多了喜欢给我痛说革命家史,从少小离家、到追求爱情、再到打拼立足、组建家庭……我却偏偏很爱听,我给他说,等我长大了给你还有外婆写一本小说,来纪念你那段日子。

        但很可惜,后来因为身体原因,这三样爱好戒了两样,偶尔打牌消遣。我从来都认为,外公这种“活佛”,能长命百岁,无痛无灾。由此说来,其实上天还算不错,让他80多岁,心梗离世,无痛无灾,没有遭罪。

       话说回来,我对外公的突然离世,还是难以接受的,一来事出突然。我十一还跟他聊天逗乐。元旦他就匆匆离世。二来可惜,我还没来得及照顾你和孝顺你。三来我还没当够你的孙儿。

       外公的最后一程,是我送的他。一路上我心里空落落的。回到家,吃过饭,我哭了……


      对于离开的,再也见不到的,我们总是会记起他的好和给你爱。就像上面我写下的这些文字,就是通过文字的形式悼念和怀念他们。可能你对离开的人有无奈、有可惜、有悲痛、有思念等等,这些情绪总要有个载体进行承载,总有有一个缺口可以宣泄,总要有一个日子可以用来纪念。这不仅是人的正常心理需求,也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更是人世间的真善美。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吃水不忘打井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都是让人们怀揣感恩,多行善事。

       近年来,国家也越来越重视传统美德教育,国家公祭日,2020年4月4日国家哀悼日,共同缅怀因这次疫情而匆匆离开我们的人。我想随着中华民族的昌盛,这种纪念先辈,怀念故人的传统一定会传承下去,并且得到进一步发扬。

       人总要离世。你,我,他,在时隔多年后,也会被人纪念和怀念。所以请大家一定要心怀感恩,珍惜当下,多行善举,及时行孝,多用真心去爱你身边的亲人。不要到他离开后,你才后悔莫及。


你可能感兴趣的:(我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