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账——致我的母亲

        回顾和母亲相处的三十年，想来想去“算账”这两个字来形容我俩的关系最贴切。前面二十年是我母亲找我算账，后面十年是我找她算账，我俩就像金庸武侠小说里的两个仇家，不停找对方报仇，同归于尽。

       我的出生就是一笔账，母亲把它算我头上了。生我很痛苦，我是过了预产期才呱呱坠地，个中艰辛我想任何一个生过小孩儿的母亲都比我更清楚。于是，母亲从我记事开始无时无刻不念叨着生产全过程。像控诉，也像嘶吼，更像讨伐，狰狞的面孔从小就刻在我的心板上。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生小孩是自愿行为，如果你觉得痛苦可以不生，为什么要把这笔帐算小孩儿头上？如果你无力对抗世俗的眼光不得不生小孩，为何又把这笔帐算在自己孩子头上？母亲给我人生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讨伐者形象。

     第二笔帐是婚姻。母亲常说，要不是要把你生在大城市，我大可不必找你父亲。是啊，我父亲确实不怎么样，渣男该有的特质他一样也不缺。婚姻不幸的女人值得同情。可是除了在自己小孩儿那里得到一些些怜悯是否更该反思自己当年看人眼光为啥这样失准？是否更应该着眼于用离婚来改变？即不考虑改变现状，又不反思自身原因，只是不停的重复“因为生了你，我才不能离婚”“为了你我才找你父亲。”这样的话除了给年幼的我带来无端的负重没有其他作用。

   第三笔帐是事业。父母所在单位是陈旧的国企。永远记得母亲说“要不是因为你某次去北京调研我就可以参加了”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参加某某培训拿到资格证书了。“似乎我成了母亲事业的绊脚石，我成了母亲梦想破碎的源头，这笔帐同样从出生起就算我头上了。长大之后理解了作为女性在事业上的无奈，也似懂非懂的感觉到一些社会对于女性定位的偏见。可是对于这笔帐还是有一些些的不能释怀。追梦的路上不是应该得力于另一半的帮助与支持吗？娘家人的帮助与理解又在哪里呢？

     这些从小附加在我身上帐曾让我无法呼吸，仿佛是带着错误来到这个世界，也许我本就不该出生。如果我不出生，胎死腹中之类的也许母亲的事业就不会受影响，也会如母亲所说她用工资就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她也可以另外找一个好的伴侣等等等等。我，是一个错误。

    同样的，我把这些枷锁也套在了母亲头上。我认为在面对亲戚们的责难母亲从未替我争取过什么；面对我的升学，母亲从未搭把手，出过力；面对成长的恐惧、焦虑，母亲从来没有想过要听我倾诉。就这样，我默默的把一切一切帐算在了母亲头上。

    相互算帐，相互将仇恨累积，母女的感情线终于还是断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是无端赋予的责怪。归根结底岂是对方做错了什么？而是我俩的无能。我无能年纪太小，在各路亲戚倾吞我家利益的时候帮不上忙，我恨自己母亲被小姨骂哭的时候不能一个耳光扇过去，我恨自己被小姨的女儿欺负时不能自己反抗。我恨我无能。同样母亲当时亦然。

      我俩的帐本该算在当时的自己身上却错记在对方。纵然岁月更替，日月如梭，当年受伤的心痕依旧清晰。感受是最真实的。谁说时间是止疼药，时间流走这么多，伤口从未止住血。

       关于未来，关于以后……无解。是的，唯一我能做的就是不再算账，至于其他，容我继续找一僻静之地慢慢疗伤，将心头的枷锁一道一道解开。而母亲……希望她也能解开心锁，不必为旧日所困。我俩呢，可彼此守望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