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寨中学的疯子与老教师姚宏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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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春夏之交,我初三那年,邵寨中学来了一个疯子。

说是疯子,其实是我的乡亲。有人说他来自白崖村,有人说他来自东庄村;有人说他是老婆跟别人跑了才引发了疯病,有人说他原本是名老师,由于和校长之间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一时想不开,才变得疯疯癫癫。总之,也是个苦命的人儿。

那个正午,正是吃饭时间,所有到校的学生几乎“倾巢而出”,全部跑去看热闹。用邵寨话来说,就是看“稀乎景儿”。听围观过的同学说,他个头很高,体型消瘦,蓬头垢面,胡子邋遢,衣衫褴褛,破鞋一双。又有人说,他面容还算整洁,胡须有过修理,衣衫有点寒酸,鞋子半旧不新。唯一能够确认的是,身材颀长,个子偏高,还有就是“谈吐不凡”,站在讲台上对底下学生们讲课,内容好像除了历史地理,就是文学政治。再有就是写得一手漂亮的粉笔字,字迹清秀,笔走龙蛇,铁画银钩,颜筋柳骨。

大概想着他曾是同行的缘故,再者他没有做出具有伤害性的举动,邵寨中学的领导和老师并没有下令叫人驱逐他,只是吩咐不要激怒他,不要和他有语言上的交流与沟通,等他“老师瘾”过足了,自会离去。

果然,师长们所料大体不差,一连好几天,他真正地过足了当老师的瘾,就那样悄悄地离开了。正如徐志摩《再别康桥》里说的那样,“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最后大家还是不知道他云游何方,仙踪何处,是病是灾,是生是死,只留下学生们迷惘的期盼和老师们怅惘的太息。

这是“真疯子”,邵寨中学还有“假疯子”。

假疯子是说老师教学认真,功底扎实,一心一意,呕心沥血,披肝沥胆,废寝忘食,夙兴夜寐,披星戴月,一心扑在教育教学工作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不疯魔不成话”。更重要的是指当时采取一种极为严厉的教学措施——打学生,不仅仅是体罚哦。

不知道是老师们有升学指标,教案任务,工作被校长批评了,请假被领导拒绝了,还是打麻将输钱了,孩子打碎玻璃了,老婆给脸色看了,同事冷嘲热讽了,等等。反正他们是把生命当中所有的坎坷不顺、苦痛遭遇和生活当中所有的不愉快、起龃龉撒气般一股脑儿扔向祖国的花朵、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砸向温床上的幼苗、教室内的学生头顶之上。

那时候邵寨中学的学生们私底下一直流传着“四大土匪”的谣言,从学长那里听说而来,又不知道还要往下传递到多少学弟学妹当中去。中国古代有“四大名著”,《红楼梦》里有“四大家族”,香港歌坛有“四大天王”,邵寨中学有“四大土匪”。

当然,凡事都有两面性,能看得出感觉到那时候老师确实操心学生的课业,不像现在,官僚主义与形式主义大行其道,学校除了教育教学,还要接待领导,应付检查,打卡开会,上交心得,整理材料,上传档案,防火防骗,防溺水防早恋等,忙得不可开交,可以说是连轴转。

从学习成绩、人生成就来说,我赞成那时候老师们认真负责的教学态度、“小赌怡情”的惩罚措施。毕竟社会不是学校这个“象牙塔”,人生不是“过家家”,也不会“芝麻开花节节高”,孤独、不公、困苦、别离等将会伴随我们每个人的一生。人生好比吃甘蔗,先苦后甜总比先甜后苦来得要好一些。

初一相较于小学,多了一门学科,叫做“政治”,代课老师是个女的,姓姚,曾经无数次撕了我的作业,把作业本或者练习册卷成纸筒敲打我的脑袋,扇我的大耳刮子,骂我“瓷锤”。可惜人世间从来就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两年后,数学老师换成她的丈夫小于,揍我也是没商量,戴着婚戒的手指无数次在我红扑扑的脸蛋上留下鲜活的印记。可谓是“夫妻搭档,连消带打,冠军组合,王者之师”。

就在那一年,姚老师身怀六甲,于是学校临时给我们换了一位老师,就是姚宏涛了。

邵寨中学和当时我所知道的任何一所中小学一样,每天的日常从早操开始。以班集体为队列排成方阵,除了留下几个同学打扫校园、教室卫生,包括老师,倾巢而出,队伍何其壮观,阵势何其宏大!

学生们在操场外圈走步或者跑步的时候,老师们则在内圈或散步,或锻炼。这时候老教师姚宏涛就很特别了,他通常是背着双手倒着走,或者倒着小跑。

江湖传说阿里巴巴创始人马云有个奇怪的爱好,经常倒立着观看世界,思考问题。可见,这个姚宏涛老师不是一般人。

他估计50多岁年龄,曾经给我的父亲教过政治课,那时临近退休,或者已经退休,只是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仍还滞留在邵寨中学。

姚宏涛老师是个小老头儿,头发花白,面容矍铄,常年穿一件蓝布裁剪的中山装。人看着很是瘦弱,但身体里却蕴藏着火山喷发般的能量——听隔壁三班的同学说,他拿起拖把,将学生们,无论男女,基本依次打了个遍,拖把头都被打秃了,拖把的杆儿也从中折断——妥妥的又是一个疯子。

至于他滞留在邵寨中学的原因,听人说孩子不认他,老婆找他只拿钱,花他的工资和退休金,妥妥的又是一个可怜人,苦命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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