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

汪善浩

早晨醒来,惯例浏览手机朋友圈,才知道今天是霜降节气。

有点不敢相信时间的步伐竟然如此的疾走如飞。固有的印象中,秋天应该是读书时课本中所描述的那样:“秋天来了,天气凉了,一片片落叶从树上落下来。一群大雁往南飞……”

我虽然感受到了暄气初消,金风送爽的快感,但似乎还没有领略过片片落叶从树上落下来的景象,浑然没有那种秋意深深的萧条之感。突然一夜之间,怎么“霜降”说来就来了呢?

或许我对节令的转换变化,就好像对长在自己骨头上的年轮的变化一样,从来都漠不关心。“霜降”应该是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那么就是眼下刚属于深秋时节。我草草吃过早饭,太阳还没升起,就忙不迭地开始仔细观察深秋的景象。

门前的橘子树、紫竹与罗汉松是属于四季常青植物,自不必去讨论它。围墙上攀援的紫滕,没有书上描述的那般:“秋天到了,紫滕叶子像一个个翩翩起舞的舞蹈家,随着风爷爷的指挥,跳起了一段段优美的舞蹈,满地都是落叶。”弯弯扭扭的滕条上不仅挤满了密密匝匝的羽状翠叶,而且还在秋风中生鲜活跳,地上无一片落叶。

往年注意到紫滕叶要到第一波甚至第二波冻霜降临,它们才会真正秋风扫落叶般地凋谢。在主滕分叉的细枝上还萌发出了无数娇嫩的新叶仍一如继往地在蓬勃生长,是十月小阳春早早光顾了?或是季节错乱了轮回的顺序?还是紫滕改变了生长特性而进化到“岁寒三友”一样可以四季常青?

窗前的无花果树擎着比巴掌还大的叶子,纹丝不动地守护着一簇簇青色的果子。无花果从春天开始坐果,从未间断一茬又一茬地持续到降霜才罢休。阔大的叶子虽然营养富足,终也抵挡不了这源源不断的输出,叶面已是半青半黄,锈迹斑斑。摸上去粗糙不堪,就像是养育了一大帮儿女,过度操劳了一生的垂暮老人,面容枯褐,皱褶纵横。

为了一探不同植物在晚秋的众生相,我又往后头山去巡视了一番,栗树上的叶子虽然还未转黄,由于每年在丰收栗子的时候,主人都会拿竹杆乱打一气殃及无辜,叶子家族伤痕累累,片片叶子都憋屈伤感地耷拉着脑袋。

旁边的枫树,终其一生结不了倍受人类待见的果子。不过,它深谙打扮之道,春夏季节,身材亭亭玉立,一袭碧绿,迎风招展,在一众植物当中显得特别的出挑。未待深秋,它就猴急地弃绿更黄开始换装。人类似乎并不因此而特别地去宠爱它,枫叶便心灰意冷地蜷缩起身子准备早早地向冬天接受招降。

我来到一棵柿树下,树上挂着稀稀疏疏的火红柿子,一只鸟儿在尽兴地啄食。柿叶则认为自己一生即使算不上成绩斐然,也已尽力尽为了,至于人类与鸟类争果夺食这等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不是它所能管控的。它清楚地知道自己已完成了历史使命,余生的时间不多了,宽心从容地泛着灿灿的金光,神彩飞扬地悬于半空中,“柿柿如意”,自得其乐。

历来,“秋”在大多数人眼里都有着“自古逢秋悲寂寥”的伤感情怀,百花绽放的春天才是一年中最向往的季节……

我以为,“我言秋日胜春朝”才是应有的从容心态。我已然迎来送往了五十多个春去秋来的循环往复,对于春天的花事固然热爱,不过,已再不像年轻人那么热衷于对春的向往。在不经意间,我已迈入了人生中的秋天,已应顺了对世间万物的四季轮回。春、夏、秋、冬,每一站都有它不同的亮点与特色……

一叶便知秋。秋天的一片树叶就是一个人生,每片不同的树叶就是每个不同的世人对秋天不同定义的真实写照。

我正沉浸在春夏秋冬轮回的遐想里,一片半青半黄的柿叶悄无声息地飞落下来,挨着我的右耳轻轻一吻,光滑凉爽的一个碰面后又落到我的右肩上。没等我完全回顾神来,它又飘飘然地荡漾于地面上了。

我本想去抓住它,显然,一忽而逝的东西很难捕促,干脆放手不去抓。联想到余秀华说的:“落叶是让我相信秋天的一个证据,轻薄但是可靠。”如是,便足够了。

绿叶终究是红花的陪衬。诚然,秋叶是对生命的最崇高的礼赞。

2023.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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