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2-31

天才少女雪莉

1伤天才少女雪莉

  ‘你知道有句话,伤仲永吗。’

  ‘我才没有仲永这么难听的名字。’

‘没了手机就如此暴躁,好骇人哦。’ 他一边挡下雪莉飞过去的枕头,一边帮她拔下充到99%的手机。

一觉睡了有多久,她也没有具体的概念,只觉得现在映到地板上的是12点以后的阳光。像一只猫一样,她眯眼打量了一下橙汁,翻了个身蜷起来,一只手握着手机。

她打游戏的时候,她的周身仿佛凝固了一般,她像一块冰冻住的尸体,除了灵活的手指,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准确的说,是陷进去,除了雪莉的腿,理工屌丝应该一眼能估算出雪莉脊柱弯曲的弧度。橙汁是医生,动物防疫站医生的徒弟。农业大学里学的,是解剖白鼠,解剖青蛙,解剖猪,唯独借他十八个胆,他不敢,也未解剖过女人。

橙汁牙痒痒,手痒痒,想知道雪梨是什么做的。

橙汁不是一次怀疑雪莉是在勾引他,她嘴上不说话,可是身体穿得那么显露,那么诚实,宛如初恋般的粉红少女的肌体,就是在指引他走上犯罪的道路。虽然心里已经默认了这样的女子就是自己的归属,但是雪莉,还是不理他。

橙汁为了正确引导,自己率先主张,在两人的饭桌上,不会碰手机。

没有争吵,两人愉快地达成了协议,一致认同橙汁在饭桌上不许用手机。


雪莉的手机有两个用途,看时间,打游戏。

橙汁补充道,还有给我截图一些她刷微博时看到的段子,发笑话给我。虽然这些通常真的没有雪莉脸上的表情表现出的那么好笑。但是橙汁会愣几秒,跟着哈哈哈。



以前雪莉很爱笑。

她问橙汁,‘为什么我脸上有酒窝。’

‘因为我的眼睛很好看。’

‘眼睛好看,酒窝就怕你看不到我的嘴巴也很好看,所以努力在嘴巴旁打了着重号啊。’

然后,橙汁被恩允,接受女神的吻。

如果说雪莉对手游孳孳汲汲,那橙汁对雪莉也是如此了。答辩后,雪莉窝在家两个月了。按她说的,最后一个假期。就像是小孩在晚间九点前乞求父母的最后一场动画片。


‘你有没有觉得。’

男子突然停下脚步,问雪莉。郑重其事,又轻描淡写。

一个叫达的男人来看望当年的大姐了。当年带着他翘课翻墙去看演唱会的大姐,当年末日预言时站在讲台像领袖一般庄严宣誓为梦想效忠的大姐,当年帮他理好领口的大姐。

‘你和微博里的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雪莉将狗绳递到橙汁手上。

‘她们看过你的照片都叫你网红。’

‘交新朋友了?’

‘我和朋友合开工作室了。你要来吗?’

‘不必。’

‘这可是我们的梦想啊。你来了的话,我们会办得更好。虽然你的小生活看起来过得也有滋有味。’达看向牵着狗的橙汁。他的意思是,我不想大姐再如此平凡下去了,又或者是,我喜欢的是斗志昂扬,满口鸡汤和宏大愿望的大姐,是站出来的大姐,至少不是这个低头玩手机,微博上只有自拍,只有嗯哦这样冷漠作答的大姐,又或者是,你的男人,看起来不怎么样。

雪莉冒出来一句,‘生活可以像电影一样,但梦想不行。’

我又不是奋斗小说里的主人公。我现在过得很自在,终于没有人管我了。雪莉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幼稚。

但她觉得阿达的说服,愚蠢得让她想要笑出来。

这不是我认识的阿达。雪莉从心里吼了一声,这么多天来,她还从未给谁解释过什么关于一个天才少女沦落为凡人的事情。或许是,阿达并不认识雪莉。他只是把少年时候认识的当作大姐的女人生搬硬套到了她身上。一股莫名其妙的味道,现在的雪莉,终于,没有那么多羞愧和自责。

  ‘遛遛狗,散散步。’

她更像是厚脸皮地应了一声。

   ‘ 嗯?’雪莉眼睛没有聚焦地盯着前方。

   ‘你提前进入了老年生活。’

过了三秒,雪莉想笑,也想反驳。她认真地想了一下。又觉得没什么不对。

雪莉咧着一边的嘴角,故意拖长了音,‘死于二十五,葬于七十五。’

轰的一声。

雪莉低下的头再盯向远方。这次,她的眼睛真的失焦了。



2重要的是过去不重要


‘没事吧。’橙汁扶住了撞在路灯杆上的雪莉,达作了一个将手伸向雪莉方向的动作。橙汁接住大姐,达的手臂尴尬地从空中闪了一下,收了回去。

看样子不像没事。雪莉半开玩笑地对达说,‘你看,你的鸡汤,把我浇得这么狼狈。别对我有期望了。就当今天拒绝你的是另一个仲永。’

雪莉的话,扎疼达,也扎疼自己。

达坐上地铁,雪莉朝他做了一个鬼脸。他笑了。雪莉也笑了,那张面孔,像一个领袖一样的大姐充满信心地说道,阿达,你要加油哦。

达高中和雪莉都是文学社的成员。雪莉是社长,因为写出了惊动一时的家书,没有人不惊叹十几岁本该懵懂的少女,是如何懂得一个家庭的百年兴衰,并将这故事一字一句地道给人看。‘不过是别人家的事,我写下来而已。’张扬洒脱的天才少女,就此风火了好一阵子。即使如此热爱文学,在文字里如何构建自己的理想王国,将感情倾注,将激情燃烧的两人,就像死亡诗社里即将站立在课桌上的少年们。

大娘大伯大舅逢人就夸,雪莉是怎样地出色。

以至于,雪莉没做过什么光彩事,大家也一致认为她做过,或者终将做这些事。

即便这样。

毕业后,雪莉只是雪莉,爱笑的雪莉,爱狗的雪莉,不是天才少女雪莉。

可是达,从来都和雪莉的父母,对雪莉是后者的评价,达听到了一句可惜了,那么的话,这是离开的雪莉没有听到的。

达从未放弃过努力,一直想要追随大姐的步伐,创办了自己的工作室,写了不少剧本,有的已经搬到荧幕上了。达一直希望大姐是能看到自己的成果的。达希望自己的生活,永远都是这帆风顺,充满积极的正能量的。

他为自己忠于文学社社长而感动,也为自己告别现在的雪莉而庆幸。


‘休息一下眼睛嘛。’橙汁晃了晃雪莉的肩膀。

‘不存在的。’雪莉嗤笑他。

‘你有没有觉得,你这是在害我。’雪莉要开始讽刺橙汁了。

‘你凭什么就觉得,你需要听我的话呢。爱我的话,当然是要不顾一切哪怕让我生气也要为了我好而夺下手机,或者凶我也好啊。’

‘为什么从来都是你一个人把屋子收拾地井井有条,还对我这样的人唯唯诺诺。’

橙汁要哑口无言了,橙汁要委屈哭了。橙汁要开始放电影了,他看到了雪莉在下雨的晚上背着一米八的自己上急诊紧张得要死的表情,他看到了雪莉希望自己的男朋友是一个爱健身的牙医的时候脸上幸福的表情,他看到了雪莉的狗狗被撞死时痛苦的表情,他看到了雪莉面试成功时自信的表情,他看到了雪莉给他织的围巾,他看到了雪莉给自己写的诗,他发誓自己要给雪莉幸福,他发誓,全世界,要对雪莉温柔。最起码,是个爱健身的兽医嘛。

他知道,自从上次那个叫达的男人来过,雪莉就开始反抗了。

反抗他无声的爱,反抗他细腻的温柔。

橙汁抽过雪莉的手机,压低了声音,当然,他刻意把自己的嗓音憋地低沉又有力,‘给我洗澡上床去。’

雪莉是高兴的。

她已经想好了,明天开始不再玩手游,也就是,假期结束了。

谁没有消沉过呢。

重要的是,过去的都不重要了。

雪莉还是雪莉,爱笑的雪莉,爱狗的雪莉,爱橙汁的雪莉。


3说白了你也是过客

‘我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很久的梦。

今天醒来,那家伙竟然能若无其事。’

房子空荡荡的。

等两天吧。

再等等。

橙汁在备忘录里,写了几句,是个男人就觉得酸涩的话。

他安慰自己,只是雪莉心情不好。他没法静下心,工作的时候,师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关乎生死,别马虎。’

橙汁很钦佩自己的师傅,他虽像是老大哥,可以仰仗但不可以依靠。毕竟,动物们的生死出了差错,主人也会想着讨要说法。兽医站也是医院。兽医也是医生。

雪莉在自助上敞开了吃,拉了两天肚子。厕所的抽水声断断续续地响起,橙汁看着球赛,和狗一样无精打采。雪莉打开门,一脸蜡黄,捂着肚子。被拦在沙发上。

这次雪莉软的,像泄了气的气球。

她的五官,她的表情,也像蒙石脱散在水里一样,扭曲又透明。

橙汁把药递给她,温水也递给她。

‘吃药吧。觉得恶心我给你热馒头去。’

‘好的,谢谢。’雪莉变得礼貌起来,自从那天。

是橙汁不想回忆的那天。


毫无缘由的一句,我们分手吧。

可能雪莉天生就有一种忧郁的诗人或者预言家之类的气质,说的有些话,橙汁想忘都忘不了。就像没有耳勺,用秃秃的小拇指掏耳朵一样得感觉,越用力,越刻意,反倒把想要丢弃的耳屎塞回去了。

雪莉捧着杯子,吹了一口热气,觉得不够瘾,看这些漂在空中的白色的水汽不够瘾,就拿起茶几上原本是摆设的电子烟,是雪莉学纹身的时候,在师傅的推荐下买的,用力地吸了一口,然后对着空中,慢慢地吐气。

‘这样真没劲。’雪莉说的话,好像是在说橙汁给她吃药却没有安慰她,又好像是所有同居日子里的一句轻轻的控诉。

她调皮地将最后一口烟雾,吐向了看电视的橙汁。橙汁的心,动了一下。

‘干嘛。’橙汁想用宠溺地口吻试着和她说话。

雪莉没听,继续吸了一口,全部都吐在橙汁脸上。蓝莓爆珠的清爽和香气扑面而来。其实他被呛到了。

‘好玩吗?’橙汁把遥控器摔到另一边的沙发上了。

雪莉眯眼笑了笑,‘我都不玩手机了,快一起做游戏吧。’

‘你想怎么玩?’橙汁被逗笑了,他还是不想用力过猛地玩危险游戏。

‘这样‘,雪莉把靠垫丢向了橙汁,橙汁被砸得一脸幸福。

可能是线头松了,一个羽绒靠垫,在两人纠缠的时候,被剖腹了。散向空中的羽毛,像电影里那样,缓缓的,唯美的,时间也放慢了很多,有的羽毛还要打个转,划个圈,雪莉,和这漫天的雪,一起舞动起来。幻觉里,橙汁看到,雪莉的脸色红润起来,嘴巴也恢复了血色,头发也没有那么多静电。雪莉开心地大叫,橙汁一把抱住了雪莉,也抱住了羽毛。

雪莉紧紧地抱住了橙汁,温暖的橙汁,健康的橙汁,忠诚的橙汁。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什么也不说地仅仅抱着,抱到尴尬的时刻到了。

‘够了吧?’雪莉平静地问。

‘够了吧。’橙汁平静地回答。


‘我还能再抱你吗?’橙汁没有松手,甚至有些蛮劲。

‘你凭什么就觉得你就该永远拥有我?

如果我只是你人生的过客呢?’

雪莉的话,掷地有声,重重地砸开了刚才想抱着她胡搅蛮缠的兽医的手。

我真后悔没有把她剖开看看。橙汁心想。

雪莉走了。

她不敢看橙汁的眼睛。因为她怕自己不会因为看到橙汁的悲伤神情而流泪或是动容什么的。因为她可能没有办法做到像橙汁一样平静理智地面对一切。虽然在分手这件事上,雪莉做到了。

她再也不用假冒成年在远离家门的便利店买到酒精度最高的啤酒,一群人或是一个人无限制地畅饮,喝到满脸涨红,喝到失声痛哭,聒噪地对空分享自己的秘密,我爱谁,我对不起谁,或只是瘫倒,随便摁掉来电沉沉睡去。

她也不会再问,你爱过他吗?他爱不爱我?我还会再爱上他吗?

她也没有问过,我们会结婚吗?你会养我一辈子吗?

虽然在这些事上,橙汁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确定的心意。

所以橙汁,一米八二的大男人,健身得来的大块头都用来保护雪莉的兽医,不明所以地抱着啤酒在楼下的宵夜馆哭起来。


‘我爱雪莉!一直都爱。’


有个淘气的小伙子调侃他,雪莉是我的。

橙汁摇了摇头,‘她不属于我,不属于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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