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给风听 ——读《当我谈跑步时 我谈些什么》

当时光之轮已转至半百之时，在一个无聊的下午，猛然发现自己前半辈子竟完全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浑浑噩噩”。然而可笑的是，在这之前，我还经常用这样的词来形容别人的人生。

是的，现在这个词用在我身上却是如此贴切至极，我一点也没有夸张。回望过往岁月，确实，我一直是在处于一种挣扎的状态，我一直都试图改变自己，从物质到精神，都是我要改变的对象。我努力尝试，也相信自己会有变化的，可是结局是现在令人悲叹的现状，几十年来，我并没有改变什么，我悲哀地看到，我只是顺着人生的轨迹滑行罢了，中间或许用脚触了触地面，但并没有由此改变自己前行的轨迹。今天回头望望来处，才发现我原来是有几个重要的节点是可以改变人生轨迹的。

考上大学就是改变命运的一个转折点，虽然我考上的是一个地方院校，但对于生活在那个知识贫乏的年代来说却是令无数人艳羡不已的事，我至今都还记得在邮递员交到我父亲手里的通知书在被展开的那一瞬间，镇上卖肉的屠户、卖豆腐的妇女，隔壁的裁缝师傅集中投过来的目光。目光里含义丰富，但我最在意的是：我终于可以不用在农村干活了。

于是我在大学里呆了几年，本可以趁此时好好充实自己，努力上进，可以进一步深造，无奈自己出身小门小户，胸无大志，目光短浅，竟白白地挥霍掉大好年华，在到毕业时，才发现自己只是一块随处可见的砖，哪里有空就填哪，一句话，能补窟窿就行。

上班了，这又是一个改变提升自我的时间段，可叹的是，这时节又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本尊倒不是绝世佳人，也算不上小家碧玉，可是也正值芳华岁月呀，于是乎前来问讯的人也不少，日子又在这追逐爱情的身影中远去。“理想”这个词即便是在这时初上心头，可此时的我已顾不上它了。可能有些人会说，婚姻也是改变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哪！你觅得一佳偶不也是一大人生胜事吗？可你知道，这世上的好运气绝不会砸到一个什么都不去思考的傻子身上，电视剧里霸道总裁爱上傻白甜的小女子的狗血剧情，那绝对是编剧给世间笨女子的一颗棒棒糖。可笑的是，这女子还真是一边添着棒棒糖，一边做着蜜一样的梦。所以靠婚姻改变人生的想法，也可算是青春女孩的一个应景的梦罢了。

时光荏苒，转眼已到中年，在走了这么远的路，看了那么多人世间的纷繁复杂，感受到了更多卑微，重要的是体会到了切肤的丢掉梦想的岁月就是枉自磋跎的痛感。这一路走来，我有过机会，也不是没有过想法，可就是没有最终改变自己。这是因为什么？这固然是因为想法并不等同于理想，这固然是有时代的局限，可时代是在往前走的呀，它一直就在你的前面，它在展示自己的同时，其实也是在提醒着你：时代在变化啦，你不该改变一下自己吗？可是，一切都没变，我就是傻愣愣地看着它将我抛在时光流年里。

直到今天，我看了村上春树的谈跑步心得的《当我谈跑步时 我谈些什么》时，我竟感动乃至想落泪，文中说：“冷眼望去或俯瞰下去，这样的人生可能无常又无益，或者效率极低。那也是无可奈何。就算这是往底上漏了个小孔的旧锅子里倒水般的虚妄行径，起码曾经努力过的事实会留存下来。不管有无效能，是否好看，对我们至关重要的东西几乎都是肉眼无法看见，然而用心灵可以感受到时的。而且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往往通过效率甚低的营生方才获得。即便这是虚妄的行为，也绝不是愚蠢的行为。”这段话或许是给绝望的自己一个温情的拥抱吧。过去的我或许有可试图挣扎的行为，它几乎没有给我的人生激起些许波澜，但我挣扎姿势在我的岁月里会留存下来，它或许可笑，但绝不愚蠢，它证实了我没有忘记自己，我或许在这过程里没有或丢掉过梦想，但我没有忘记自己，哪怕我做的是无用的反思，这个我也还是存在着的。到了今天，我更是明白前尘今日的自己，所以，我要让自己把梦想留下来，但要让自己真真实实地、明确地走往后的日子，这种日子，或许就像村上所说，哪怕是低效益的人生，也好过没有效益的人生，或许这低效益人生，真的是属于我的。

“这样低效率的营生是否可以维持下去？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我不厌其烦、锲而不舍地坚持到了今日，也很愿意尽力坚持下去。正是长距离赛跑培养和塑造了现在的我，或多或少，或好或坏。只要可能，我今后也会跟类似的东西一起逐渐老去、送走人生吧。这恐怕也是一种人生。不如说事到如今，大概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勇敢地面对眼前的难题，全力以赴逐一解决。将意识集中于迈出去的每一步，同时还要以尽可能长的眼光去看待问题，尽可能远地去眺望风景。

成绩也好，名次也好，外观也好，别人如何评论也好，都不过是次要的问题。对于我这样的跑者，最重要的是用双脚实实在在地跑过一个个终点，让自己无怨无悔：应当尽的力我都尽了，应当忍耐的我都忍耐了。从那些失败和喜悦之中，具体地（如何琐细都没关系）不断汲取教训。并且投入时间投入年月，一次次累积这样的比赛，最终到达一个自己完全接受的境界，抑或相近的所在。“

往后余生，我就做这样的人生跑者。

致敬作家兼跑者——村上春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