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岩磊/给往事留白

给往事留白

文/石岩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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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画家朋友曾经问我:“看你挺喜欢国画的,不知有何大作?”尽管我对水墨丹青情有独钟,但仅是附庸风雅故作懂行罢了,哪里会动手作画?便开玩笑地回道:“我只会留白。”留白是画家为使作品更加协调和富有想象空间而刻意留下的空白,我的说辞不过是怕露怯而已,可现在想来这句话还是抬高了自己,因为作为绘画技法的留白并非简单的不着笔墨,而是蕴含着作者高深的审美素养。在羞愧之余,我对“白”字产生了浓厚兴趣,想一探它背后的奥秘。

白,除了指与“黑”相对的颜色,还有许多其它引申含义,比如表示搞清楚的真相大白,象征反动的白区,没有效果的白费劲,无代价的白吃,代表银子的财不露白,等等等等,而和“白”有关的典故更是不胜枚举,例如“竹林七贤”之一的阮籍惯用的青白眼,楚国歌曲“阳春白雪”演绎成了高雅艺术的代称,而我对庄子的一句话感触颇深,他说:“虚室生白,吉祥止止”。

字面的意思是,将东西搬出去腾空房间,阳光就能把屋子照得雪亮,自然就留住了吉祥如意。庄子是用“生白”的“虚室”作比喻,实际上要表达的观念是:保持内心澄澈明净的境界才能够好运不断。他打的这个比方的确精彩,我们的心不就是所房子吗?里面装着太多的杂物,有对名利的渴求,有对他人眼光的猜忌,有对亲人的牵挂,还有对昨天的懊悔与对明天的忧虑,这些横七竖八的杂念塞满了心房,令我们常常感到焦灼不安,搅得人头晕脑胀四肢麻木,即使运气来敲门也充耳不闻。

清空房间才能满室生辉,清除心事方会福星高照,四大皆空不仅要扫除对身外物的贪念,还应淡化内心无休无止的执念,就包括缠绵悱恻的情丝。无数文人墨客将柔情蜜意高举成了圣火,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元稹,有“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苏东坡,然而他们不都仅仅是留下了千古名篇,感动了自己一时,感染了后人几世,可哪个又真正为情所困终生呢?

或许正是由于他们能够时时遗忘旧情,才保持了激情四射的热情,一味地沉浸在往昔的怀恋中,人们就会萎靡不振老气横秋,焉能精神焕发神采飞扬呢?适当地遗忘是轻装前行的序曲,适时的放弃是积极进取的前奏,没有放不下的缘分,也没有解不开的心结,放手不仅意味着解脱自己,同时也寓示着放过别人,缘来是机缘巧合,缘尽亦是缘起,缘起缘灭是首尾相连的波涛,并没有整齐划一的起始点与终止线。

我们无需执拗于情感的刻骨铭心,拭去心墙上的划痕,才能描画出新鲜的板书,这并非要替文人的多情开脱,而是提醒人们无需为过往的情怀背负一生的沉重,遗忘也一种是永志不忘的记取,可使人腾出更多的精力过好每个当下,回馈那逝去的情缘,给不堪回首的往事留白,让“虚室生白”照进感情的天地。

            202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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