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之巅》中安雪儿的神与凡——看迟子建笔下天使折翼的悲剧

安雪儿在书中的一开始就被众人当作“神”,她像是精灵般的存在,文中对这个侏儒女孩儿的神性做了细致的描写:

1.她夜里不爱睡觉,常在黑暗里喃喃自语,说些什么,无人听懂。白天她也不困,喜欢握着一根捅火用的炉钩子,四处乱窜,敲打那些能发声的器物。

2.到了雨雪天气,别人往屋里躲,她却往外走,伸出舌头接雨雪,说是天上的东西好吃。

3.她领悟力一流,记忆力超群。那些课本在别的孩子里比砖头还难啃,在她眼里却是香浓的奶渣饼,食之甘美!

4.安雪儿刻碑的本领,无师自通,有如天赐。

安雪儿因为身体的缺陷,反倒是被镇上的人称作精灵,后来因为刻的碑能与人的生死联系在一起,似乎能决定人的生死,在人们眼里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安小仙”了。这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正贴合了“群山之巅”这样的背景,我们不难想象,在群山之巅下,生活着一群远离现代生活的原始人民,仍保留着传统的生产生活方式,他们当中需要有像安雪儿这样与神灵沟通的人,或者说,她们本身就是神灵。但同时,我也认为这当中正是文化的闭塞使得人们思想眼界得到影响,把一个侏儒女孩儿当做神,不正是韩少功的《爸爸爸》当中人们对丙崽的追捧吗?同样以象征寓言的方式展示了愚昧落后的文化形态。不同的是,韩少功的笔尖更为锋利地指出了这一现象,而迟子建则是将重点置于传统乡土文化与现代文化的碰撞,语言上也更为典雅,用诗意的语言揭示出安雪儿这一形象的悲剧意蕴。

迟子建对安雪儿神性的构建只停留了一瞬间,神圣的精灵在刹那间就被辛欣来覆灭了。辛欣来强奸了安雪儿,“他强奸了安雪儿,等于把龙盏镇的神话给破了。”安雪儿不再是神了,人们再也不称她为“安小仙”了:

安雪儿被辛欣来破了真身,龙盏镇的人便觉得她与天再无关系了。他们开始探寻她坠落凡尘的先兆:她的肤色不那么透明了,走路有了声响,爱吃肉了,而且不像以前那么喜欢望天了。大家对她的来历,又有了新的演绎。说安平是法警,这么多年枪毙的人中,不也都是罪大恶极的,屈死鬼当是有的!辛欣来强奸安雪儿,真凶不是他,而是附在他身上的冤魂!

人们可以万口一声地把一个侏儒塑造成神,也可以在一夜之间,众口一词地将她打入魔鬼的行列。迟子建在这里有意的将安雪儿拉入世俗的行列,在后记中可以看到安雪儿的生活来源是迟子建生活的小镇不远的一个村子里的侏儒,她是这么说的“我曾在少年小说《热鸟》中,以她为蓝本,勾勒了一个精灵般的女孩。也许那时还年轻,我把她写得纤尘不染,有点天使化了。其实生活并不是上帝的诗篇,而是凡人的欢笑和眼泪,所以在《群山之巅》中,我让她从云端精灵,回归滚滚红尘,弥补了这个遗憾。”

安雪儿从神到魔,从天上到人间,经历的绝不仅仅是被辛欣来凌辱,你可以看到在小说中安雪儿如何在众人的流言蜚语中勇敢的生下了强奸犯的孩子,这还不够,结尾在土地祠中安雪儿又受到了傻子单夏的侮辱。“一世界的鹅毛大雪,谁又能听见谁的呼唤!”小说以此结尾,安雪儿命运的悲剧就此达到高潮,一个女人如何在空旷的世界里呼救都是无济于事的了。相较于迟子建在《额尔古纳河右岸》中对那群鄂温克族人的描写,以自述的口吻赞颂了一个游牧民族自强不息的精神,笔者认为这部作品宏大的叙事方式在表现苍凉与壮美时,原始部落的生活方式和质朴风俗也是具有神性的,这种神性显然与《群山之巅》不同,体现了一个作家根据时代发展和生活经验不断改变创作风格的灵活性和多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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