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进一

住在一起其实挺碰运气的,跟你是好人坏人其实没什么关系。

所以我感激,在大学的一开始就和独一无二的伊丽莎白住,从一而终。

她是滚烫热浪的树荫下,是寒冷冬日的艳阳地。她是我幸运收获的像家人一样的战友。

但这些,在我见她第一面的时候却没期待过。在班会喧闹的环境下她非常安静,有着独特的书卷气,不仅不像呆子反倒有种涉猎很多“不清不楚”杂书的样子,并且在我看来,她裹着一层延展性极强的保护膜,仿佛有着弹幕持续滚动“蠢人勿进”四字却一点儿也不凌厉外散,只是疲惫的祈祷着“都别来烦我”,像一只刚生产完的盛年狮子。没错,第一眼我快速地闪过极深的偏见,“她绝对不是我圈子里的”。

现在想想,我既草率又目光狭隘。一见如故的机遇太少,大家都只是见到了对方的壳,就决定不再打开自己的壳。这样不好的。

熟络后,我才发现伊丽莎白纯情又暴脾气,单纯又经常语出惊人的老练社会,不说话时像一颗光滑的樱桃,樱红粉嫩,谁都不忍心与她呛声,但她心里比谁都腹黑。非常复杂,值得深入研究。

与伊丽莎白聊起对我的第一印象时,她也是如此。“刚看你进来时,个子拔高,英挺极了,像是军人家庭出来的,没想到一开口竟是个巨婴,我心想,麻烦麻烦,还是离远点的好。”

我俩哈哈大笑,得意于彼此的默契与付出的勇敢。心都想着,第一印象是多么的不靠谱,缘分和命运有时不得不信。

你会因为什么爱上一座城市?我觉得是记忆。就连承受你生命之重的故乡也是赢在这点上。

我为什么爱上重庆?以前的我恋旧到异常固执,不愿去探索和接纳。山城对我来说无限缩影只剩下学校那么大,在这个小圈子里,寄托精神的只有回家的日期。

但从什么时候起,脑中的重庆变得丰富独特,有厚度和温度。想起233倒数第三排的塑料座椅,沿途的川美和防空洞理发店;想起杨家坪上空的钢铁轻轨,拐弯就到的万象城和subway;想起解放碑没处歇脚的新华书店,终年拥挤的城市森林和山城汤圆店门口。夜晚的牛角沱站比白天多了生机勃勃宽容的美丽,有着明亮的灵魂。

我用这些零星纷杂的画面代表着承载我四年的重庆,因为伊丽莎白是这些记忆的温暖内核,她使我分散的记忆碎片找到了共同的文件夹,存了档生了根,长大的树下有她有我,微风拂过,我接纳了这个陌生的气味,她的故乡对我来说也变成了安全的港湾。

换句话说,伊丽莎白是我在异乡的绒光,光晕包裹着我,永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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