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人

        彩霞喜欢明媚清晨和绚烂傍晚,端一杯热水,坐街外树墩子上,迎着微风,趁热一口一口吸。微风和煦的夏日黄昏,人们吃罢饭三三两两聚集在敞亮场地,一低一高谈论乡野十里奇情逸事。

        彩霞和这群人间隔五米开外,她不喜欢听这些人糊沟扯架讽古刺今,特别是大楞老婆花巧嘴,从人们才屁股点地就荡手漾胳膊开始说,说到真眼小家一年也不刷一次牙的老汉二楞猫腰起身,还要偷声换气咬几步。

        大楞和二楞兄弟俩差三岁,花巧嘴和真眼小妯娌俩却差一轮回,都说一山不容二虎,偏偏这妯娌两还都属虎。

        花巧嘴比大楞大三岁,妻大三抱金砖,这大楞一根筋,年轻时血气方刚,一家人谁也惧三分,娶花巧嘴后大楞脾气渐消。这花巧嘴原叫宋兴华,常常抠住大楞一家言语三绕两退就哑口无言,大楞妈逢人嘀咕,便得名巧嘴,后跟村邻不论男女老幼抬杠,村人又唤花巧嘴。

        彩霞不喜欢花巧嘴歪理强犟,更怕她注意自己。彩霞漂亮,结婚四年还未生育,彩霞婆婆还没说什么,花巧嘴隔三差五拿彩霞打趣,彩霞丈夫永生一次没好气顶了花巧嘴,这花巧嘴半年不走彩霞家街外,一墙之隔却老死不相往来。彩霞觉得正好得了清净,解了花巧嘴在她耳畔苍蝇般的盘旋。

        二楞老婆郑妍筱比花巧嘴迟进门四年,和二楞又差六岁。花巧嘴进门那年深秋二楞爹睡了一觉就安详的走了,二楞结婚大楞如父,里里外外一手操持,花巧嘴急得烧焦火燎。

        娶个新媳妇翻洗个旧媳妇,花巧嘴的婆婆有祖上传下来的一对银手镯和银项圈,妍筱进门当晚把两个媳妇叫在一起,“这是我进门当晚大楞奶奶亲手给我戴上的,现在大楞爹也走了,穷家末路,就这两件值当家什,你们一人挑一件。”说罢抹了一把泪,“手镯六两六,项圈斤六两。”说着把手上的金戒指捋下来,“手镯和戒指准一家。”

        戒指宽厚结实,一眼看去就知道男人戴也显阔气,妍筱一把抓起戒指:“二楞正好没有。”说着就松松垮垮戴在自己粉嫩粗短的中指上,继而又戴在大拇指根处,喜盈盈自顾自捏起沉甸甸的银手镯,放在手腕上掂量又掂量,金戒指就像玉皇大帝的扳指晃得花巧嘴头晕目眩,她心里奇怪自己怎么在正经事前镇静地如此端庄?

        妍筱一进门,大楞就张罗花巧嘴自立门户,失利的花巧嘴心里十分不痛快,有事没事指着大楞骂,一次大楞气得把刚调好的一碗面摔了个粉碎,碗茬子溅起把花巧嘴的小腿肚割了深深一口子……家里处处弥漫着乌烟瘴气,空气像凝固了一般,每个人似乎都在用力吸,吸,吸……

        转眼初秋的萧飒细雨沥沥啦啦下了半个月,大楞母亲照例晨起倒尿盆,厕所左侧悬着半方土坷垃,土坷垃上还长一株陈年老枣树,树上的枣儿年年院子里跑得七零八落。

          这日,突然溜下不到一簸箕黄土,不偏不倚劈头盖脸涌到大楞母亲身上,大楞母亲尿盆甩在院里啪的一声,大楞正往出走,一个箭步跨过去,急忙刨开母亲头上的土。

        “妈!妈!”大楞晃晃他的母亲,宽厚的手掌轻轻抚摸母亲的脸颊,湿润的黄土浸在大楞母亲花白的头发里,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

        大楞母亲安详地就像睡着的孩子。

        安顿好一切,大楞母亲房中的瓮罐盆碗,不知啥时妍筱就收拾的一干二净。花巧嘴说她还想讨婆婆的一支杨木箱子,妍筱说老鼠掏了几个洞,她收拾时看见不成形劈得烧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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