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365]2.25班超重开丝绸路 但愿生入玉门关

2月25日

班超重开丝绸路

但愿生入玉门关

北方的匈奴人一直是南方汉家天子的劲敌，双方互相攻击和防御，几百年来，没完没了。后来，匈奴南部归附汉朝，北匈奴仍然控制着西域。

汉明帝想再次打通西去的道路，派窦固攻打到天山南部的蒲类海，就是今天的哈密一带。隔断几十年的西域重新沟通了。既然打通了道路，就得派人联络感情，扫除匈奴人的控制和影响。于是，班超和郭恂，一武一文，受窦固派遣，挑起了这副重担。【窦固独有功，加位特进。固使假司马班超与从事郭恂俱使西域。】

班超、郭恂带领三十六名壮士，到达鄯善国，国王名叫广。初见面时，广相当客气，几天后便冷淡下来了。【超行到鄯善，鄯善王广奉超礼敬甚备，后忽更疏懈。】班超很敏感，只怕起了什么变化，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问起侍候起居的胡人：“匈奴使者来了几天，住在哪儿？”侍者却很惶恐，说：“才到三天，离这儿三十里。”班超本来不知道匈奴使者的情况，这下倒诈出来了。【超谓其官属曰：“宁觉广礼意薄乎？”官属曰：“胡人不能常久，无它故也。”超曰：“此必有北虏使来，狐疑未知所从故也。明者睹未萌，况已著邪！”乃召侍胡，诈之曰：“匈奴使来数日，今安在乎？”侍胡惶恐曰：“到已三日，去此三十里。”】

班超马上召集壮士，一边喝酒，一边商议劫持匈奴使者的办法。大伙儿劝他，是不是该和郭恂商量？班超一拍大腿：“是祸是福就在今天，他是文官，只会耍弄笔杆子，听说这种事，苦胆也要吓破，可能会出漏子的。我们自己干！”【超乃闭侍胡，悉会其吏士三十六人，与共饮，酒酣，因激怒之曰：“卿曹与我俱在绝域，今虏使到才数日，而王广礼敬即废。如令鄯善收吾属送匈奴，骸骨长为豺狼食矣。为之奈何？”官属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从司马！”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当今之计，独有因夜以火攻虏，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尽也。灭此虏，则鄯善破胆，功成事立矣。”众曰：“当与从事议之。”超怒曰：“吉凶决于今日！从事文俗吏，闻此必恐而谋泄，死无所名，非壮士也。”众曰：“善！”】

天黑了，大风呼啸，掩护着三十六位壮士，风驰电塑，直奔匈奴使者的营帐。他们分头埋伏好，再放起火来。一霎时，火光冲天，擂鼓呐喊，帐篷里的人吓得四散乱冲。班超连杀三人，其余的人都身火海。【初夜，超遂将吏士往奔虏营。会天大风，超令十人持鼓藏虏舍后，约曰：“见火然，皆当鸣鼓大呼。”馀人悉持兵弩，夹门而伏，超乃顺风纵火。前后鼓噪，虏众惊乱。超手格杀三人，吏兵斩其使及从士三十馀级，馀众百许人悉烧死。】

第二天，班超将这事告诉郭恂，他大吃一惊，脸色陡变。班超看出他的心思，便说：“你虽然没有参加，功劳还是有一分的。”郭恂这才高兴起来。【明日乃还，告郭恂，恂大惊，既而色动，超知其意，举手曰：“掾虽不行，班超何心独擅之乎！”恂乃悦。】

他们把匈奴使者的人头送到鄯善王广的脚下，告诫他不要脚踏两只船。广连连谢罪，还把儿子交出来作人质。【超于是召鄯善王广，以虏使首示之，一国震怖。超告以汉威德，“自今以后，勿复与北虏通。”广叩头：“愿属汉，无二心。”遂纳子为质。】

接着，汉明帝任命班超为正司马，作为大使，继续西征，到达于阗。【还白窦固，固大喜，具上超功效，并求更选使使西域。帝曰：“吏如班超，何故不遣，而更选乎！今以超为军司马，令遂前功。”】

这是一个南方大国，匈奴在此派有监护人。班超来了，国王广德不怎么答理。原来此地人民迷信巫术，有个巫师说：“神发怒了，你们不能听信汉人的话。汉人有一匹騧马，快去牵来祭神！”【是时于窴王广德雄张南道，而匈奴遣使监护其国。超既至于窴，广德礼意甚疏。且其俗信巫，巫言：“神怒，何故欲向汉？汉使有騧马，急求取以祠我！”】

国王派丞相会见班超，要拉马去祭祀。班超口头答应了，要巫师自己来取。待到巫师出现，班超一刀斩下他的头，又把丞相抽了几十鞭，一起送给广德。【广德乃遣国相私来比就超请马。超密知其状，报许之，而令巫自来取马。有顷，巫至，超即斩其首；收私来比，鞭笞数百。以巫首送广德；因责让之。】国王早听说班超的威名，这下子慌了神，急忙杀掉匈奴使者，归顺汉朝。就这样，西域大小五十余国，都闻风景从，表示友好。从此，“丝绸之路”的南北两道，西去四万多里，通过重重翻越，又畅通了。【广德素闻超在鄯善诛灭虏使，大惶恐，即杀匈奴使者而降。超重赐其王以下，因镇抚焉。于是诸国皆遣子入侍，西域与汉绝六十五载，至是乃复通焉。超，彪之子也。】

过了些年，车骑将军窦宪分兵三路，和北匈奴在稽落山血战，把单于打得大败。【（89.6）宪分遣副校尉阎盘、司马耿夔、耿谭将南匈奴精骑万馀，与北单于战于稽洛山，大破之，单于遁走。】他登上燕然山，也就是现在蒙古的杭爱山，命令中护军班固写成“纪功铭”，刻在山石上，以显示汉朝的威德，然后凯旋南归。【宪、秉出塞三千馀里，登燕然山，命中护军班固刻石勒功，纪汉威德而还。】这跟二百年前霍去病在狼居胥山的封禅祭祀，同样威风，同样轰轰烈烈。从此之后，北匈奴人就沿着中亚草原向西迁移，无论是在西域，还是在中原，汉朝真正的武力威胁解除了。

班超当了西域都护，封为定远候。他想看大宛和康居的西边是什么景象，于是在公元97年年底，派甘英向西进发，打算和大秦国也就是罗马帝国建立联系。甘英一路西行，把所见所闻的异国风土人情，物产珍宝，都记载下来，大大丰富了人们对中亚各国的认识。【97.12西域都护定远侯班超遣掾甘英使大秦、条支，穷西海，皆前世所不至，莫不备其风土，传其珍怪焉。】他走到今天的波斯湾，前面是茫茫大海，当地人告诉他：“这里无边无际，碰到顺风，三个月可以到达彼岸，没有顺风要两年。因此，下海的人要带足三年的粮食和饮水。人在海上很想家，把人想死的时候也是有的，你单人独马，怎么去得？”甘英只有望洋兴叹，怏快地掉头而回。这是中国人到达波斯湾的首次记载。【及安息西界，临大海，欲度，船人谓英曰：“海水广大，往来者逢善风，三月乃得度，若遇迟风，亦有二岁者。故入海，人皆赍三岁粮。海中善使人思土恋慕，数有死亡者。”英乃止。】

班超在西域差不多住了三十年，年老之后，经常想念故乡，便向和帝上了一封书，恳切地说：“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他说自己年迈力衰，如果马上启程，可能来得及进入中原的大门；至于内地故乡呢？能不能看到，就不敢奢望了。言辞十分悲切，听起来令人感伤。同时他派遣儿子班勇，带着安息国的宝物，回长安朝见天子，借此机会也让儿子看看中原的山河。班超这份爱国思乡之情，汉和帝却不能体会，看到书信，无动于衷，三年不作答复。【〔102.7〕班超久在绝域，年老思土，上书乞归曰：“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谨遣子勇随安息献物入塞，及臣生在，令勇目见中土。”朝廷久之未报】

班超的妹妹班昭，嫁给曹寿，人称曹大家（gu),在后宫当教师，知道这一切，心中难过，于是又给和帝上书：“班超年老，力不从心，要是突然死去，没人接替，可能发生意外变化。朝中文武大臣，是不是考虑过这一点呢？班超万里之外，向朝廷陈情，天天盼望回音，不只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国家！古人十五岁当兵服役，六十岁也要退役回家。我斗胆上书，恳求陛下放他回来，看看故国家乡。”这才引起和帝重视，下诏把班超替换回来。【超妹曹大家上书曰：“蛮夷之性，悖逆侮老；而超旦暮入地，久不见代，恐开奸宄之源，生逆乱之心。而卿大夫咸怀一切，莫肯远虑，如有卒暴，超之气力不能从心，便为上损国家累世之功，下弃忠臣竭力之用，诚可痛也！故超万里归诚，自陈苦急，延颈逾望，三年于今，未蒙省录。妾窃闻古者十五受兵，六十还之，亦有休息，不任职也。故妾敢触死为超求哀，匄超馀年，一得生还，复见阙庭，使国家无劳远之虑，西域无仓卒之忧，超得长蒙文王葬骨之恩，子方哀老之惠。”帝感其言，乃征超还。】

公元102年的中秋时节，班超回到洛阳，拜为射声校尉，一个月后，就病死了。【八月，超至洛阳，拜为射声校尉；九月，卒。】他在西域三十一年，巩固了东汉王朝与西域的关系，保证了“丝绸之路”的畅通，对于中亚各地的经济文化交流作出了贡献。后人把他和汉武帝时代的张骞并列，称赞他们是大智大勇、坚韧不拔、敢于开拓的先进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