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 三月梧桐落春雨(一)雷部的泽

每年冬日里,寒风一来,总是引得小指发颤,记忆里,南杞总是湿冷。这个南部小村庄,虽说结冰下雪的日子并不多,可南边的风,冬日里刮人呢,漠北的风,苍凉空荡,却也不令人那样生疼。

白楰最是怕冷啊,白楰,南杞的白楰,他的白楰啊。

小指轻颤拉回了思绪,感觉起来像是过了很多年,又似乎只是一瞬。

他把毛裘披风往外抖了抖,像是要抖去那一身风。他记得白楰说,把风抖了就不冷了。

这一抖,明明是更冷了,他有些嗔笑,眼里都是暖意,却也盖不住那一丝红一丝悲凉。

这些年,大家也晓得他的性子,他的眼里好似容得下所有,又好似什么也容不下,一切皆如清风,可这阵清风杀伐果断,从不心慈手软,甚至可以说狠厉,五年前那手段,经历过的人是绝对不会当他是个清风霁月的人物,那是判官,以雷霆之势进驻雷泽部落,协助雷部首领清除叛徒,只一天,主城血流成河,一双琵琶骨也不知是谁的,被他命人磨光送至定都,当天撤出主城,去了雷部的泽。

这五年,他大部分时间在泽待着,收了一个小侍女,赐名青泽,交给青山培养,已是个不显山露水的高手。

青山说:“青泽,你天赋好,稳重些”。
“好青山,你瞧,我是脑子管着嘴的呢,手脚的天赋也得亏了这脑子常动”,她就这样乖巧地喊着好青山。

等青山无奈的走了,她保准骑上马挥起鞭子哈哈大笑,是大漠草原最欢快的女子。她知道,她的傻青山傻师父,宠着她。

冬日里的青泽不爱骑马,更爱酒窖,君青冬日喝酒,她总是记得深刻。君青是她的主子,更是她的恩人,她说,冬日里的主子比平日里更闷,唯有对上那点温酒,他才舍得给点笑呢。

青泽说是侍女,平时是从不服侍君青的,除了那点酒需要她料理。即使是这料理酒的活,也是她求来的,不过打着蹭些酒喝的小心思罢了。

这日,青泽烫了酒送去君青帐里,“主子,今年的黄酒,颜色香味都诱人得很,这天气也寒了,我赶紧烫了一壶,您品品,我瞧着呢还是咱们过得有情调,‘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比阿雷少爷帐里的‘六六顺、八匹马’可雅致多了,就是少了些热闹,主子,要不我去请阿雷少爷?主子?”,她的性子活泼惯了,君青也不拘着她,她是撩开帐帘就开始滔滔不绝了,主位上没见着君青,便端着酒壶竟是在帐里绕了一圈,瞧着没有主人,眼骨碌一转,将托盘火炉一应物什往桌几一放,右手把酒壶往披风里一揣,左手端着个酒杯,又是一阵风似的出了帐。

泽的东头有个小湖,是冬日里青泽最不愿去的地方,风在那似乎总会转着圈地叫,又冷又闹得心慌。她也不会承认,她之所以怕这湖,是她贪玩滑冰摔进了湖里。青山救了她,她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跑去青山跟前,“好青山,你去那冰水里救我,定是受了不少苦,今后,你要分外疼我才是,总不能枉费了这份心力才是。”青山愣是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怕她又动了去滑冰的心思,“青泽,你想都别想,老实回帐里去。”从此,青泽对这湖就多有意见,不爱搭理。

奈何君青在这湖边建了个亭子,青泽瞬间蔫了,说不出“再也不来这湖”的豪言壮志了。

她估摸着,自己的主子这回准在那亭子里。

她总是疑惑,不知主子在想些什么,不烤着火炉煮点酒,跑这亭子里吹冷风。

青泽跑到湖边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一棵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梧桐,一个苍凉的亭子,还有两个杵在那的人,一个青色锦衣配长剑,一个毛裘披风握玉笛,都生的一副好皮囊,就是一个根本没表情,一个好似没灵魂,能寒过这天。

她又捂了捂怀里的酒壶,走进亭子,“主子,刚热的,瞧这天气,应景得很,”她一边说一边给君青倒了一杯,送至君青手里。跟着,眼睛就眨得带点星光,一眼的谄媚,再带点期盼,“喝吧”,君青哪里还不知道她的心思,青山挑针试了君青的酒,便守着他们。

几杯酒下肚,青泽的胆子越发大了,好奇地问道:“主子,你这冬天喝酒有什么讲究吗?”青山一惊,忙用眼神制止青泽,可她哪里还看得见青山使眼色,下一句便是:“这梧桐树便更加可怜了,长在这北边,太冷了”,她说着眼神也变得充满同情。

望着梧桐的君青,此时脸色已经惨白,因为背对着青泽,青泽自是看不见的,正要张嘴再说些什么,青山却忙大声呵斥青泽住口,怕她乱说胡话。

青泽被这突然的呵斥声吓了一跳,心头一委屈,眼圈一红,“主子,我让小秋来收酒壶”,说完便气呼呼跑了。

青山忙颔首对着君青,“主子,青泽她不分轻重……”,君青看着湖面,也不等青山说完,说道:“青山,你可知青泽心意?”见他不说话,继续道,“她心悦你,你若有意,不要负她。”

青山诧异得看着君青,眼中似有疑惑,似有不确定,连着衣摆旁的两只手都有些微颤,想张嘴说些什么,也只是喉咙带着下巴动了一动,咽了口水竟是心颤得说不出一个字,看看桌上的两只酒杯,便望着青泽的背影,带着一丝丝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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