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桃花漫心——第五十九章 晨趣

天色微明,破晓时分。宿鸟动前林,晨光上东屋。
清幽寂静的山林间,丝丝缕缕的阳光从竹子窗格间挤了进来,高高低低的鸟鸣隔着紧闭的木门渗进了草庐的东侧寝室。
床榻上的女子缓缓睁开带着些许睡意的朦胧水眸,定了定神,发现已经是又一日的早晨了,新的一天了。
昨晚墨渊不许她起身下榻,白浅便乖顺地又躺下睡了一晚。昨日初初醒来,体力尚弱,即便倚靠着床榻坐了不多时,她也是觉得有些乏力。
而此刻,白浅觉得身上不再疼痛和软绵了,有了些许力气,在榻上沉睡了三日了,睡得身子都有些酸僵了。今日,合该起身了。
白浅正欲抬手掀被,却发现衾被边侧被什么压住了。她侧首一望,看到的却是墨渊垂首额头抵着自己的双臂正伏在床榻边睡着。
她惊讶了,师父他昨夜不是去另外一间寝室睡了吗?自己闭目浅寐时,明明就听见木门响动他出了房间走了啊!师父他什么时候又返身回来了,还以这样难受疲惫的姿势睡在了床榻边,这样睡一夜可怎么受得了……
小狐狸蓦然心疼的肝颤了,轻声去唤他:“师父……”
疲劳至极的战神好像没有听到,没用改变动作。他太累了,三日的不眠不休昼夜守望,铁打的身子也会熬不住啊。小狐狸心里开始埋怨自己,竟然昏睡了三日这么久,倘若再睡几日,岂不是要把自己心爱的男人熬坏了?他若病了,可怎么好……
白浅眼泪汪汪起来,禁不住伸手抚上他的手臂,提了提声音再唤道:“墨渊,你醒一醒……”
久历沙场的战神的反应速度不是一般的迅疾。墨渊遽然抬首,他反手一下就握住了她的小手,开口便张皇问道:“浅儿你哪里不适吗……”
浅儿?浅儿!浅儿……白浅听得愣愣的,心里又是心酸又是甜蜜,她摇了摇头,眼泪汪汪的小脸上渐渐晕上了一层胭脂红色。
“怎么又要哭了?浅儿,乖,不哭……”墨渊唤她唤的自然,见她精神好了许多便放下心来,伸手轻轻地为她揩拭了一下眼角,柔声哄道。
“师父……你、你叫我……”小狐狸扑闪着一双大眼傻傻地甜笑起来。十四万岁的女上神,这神情,却像是个凡间十四岁的花痴少女。
“叫你浅儿,可喜欢吗?若不喜欢我就再……”战神起身坐在榻边,弯了剑眉,笑的柔情蜜意。
“喜欢!喜欢极了!以后师父就这样叫啊!”小狐狸着急地澄清道,想了想又吞吞吐吐道,“师、师父……不,墨、墨渊……可是、可是我……”
“哈哈……”战神看着纠结矛盾地小狐狸,展了双臂,大笑着将她揽入怀里,宠溺道:“浅儿,你叫我师父也好,叫我墨渊也好,你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不用纠结这个,你的想法我都明白!就像我叫你浅儿也好,叫你十七也好,你都是我心上唯一的女子!”
战神这句情话说的顺溜无比,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却叫小狐狸一直红到了耳朵尖尖。
她脸上有些烧,伏在他怀里,垂了眼眸喏喏道:“那……浅儿还是先叫师父吧,这改口也是要适应适应的……”小狐狸的心里有些纳闷,不过改口一个名字而已,怎么却教她觉得整个天地都好像焕然一新了一般。
战神眼见着心爱的女子变得这般容易羞涩起来,忽然起了逗一逗她的心思,他俯下头,用充满魅惑的嗓音在她耳边低声调笑道:“浅儿,如今改口唤我声名字,就教你这般羞涩,日后若是屋后床前,让你唤我声别的,又当如何呢?”
墨渊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白浅大羞,一双玉手猛然推开揽着自己的壮硕坚实的胸膛,以迅雷之速钻进了衾被里将自己从头到脚蒙了个严严实实。
“哈哈……”墨渊爽朗大笑,历来清冷持重的战神此刻喜上眉梢,直笑的前俯后仰。
笑过之后,墨渊低了身子,伸手轻轻拉动衾被,却不想这娇弱人儿将自己捂的如此严密,衾被竟然都拉不开。他幽幽问道:“浅儿,你不饿吗?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可好?”
等了等,还是不见她有动静。墨渊不禁捂住自己胸腹部,装模作样地叫苦道:“哎,浅儿,我真的饿了,好几日粒米未进,昨晚两次加起来我就才喝了一碗粥……你若不起来,我就陪你饿着吧……”
他话音未落,白浅就猛然掀了被、坐起身子,抓住墨渊的手臂急道:“师父,我们去做饭!”
她心疼担忧的眼神正对上他促狭戏谑的目光,墨渊一副乐悠悠的诡计得逞的模样,白浅瞬间知道了他是故意引她心疼着急,也蹙了秀眉,咬牙切齿佯装道:“师父你骗我!哼……我生气了!……”说着便将脸一侧,想要背过身去不理他了。
“浅儿!”墨渊慌忙拉住她的手,认错道,“浅儿,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着急!你别生气!你别不理我!浅儿,好浅儿……”
顶天立地的战神,竟然在一个小女子面前可怜巴巴地认错求饶,只盼她回眸一笑。
“墨渊……”白浅将脸转过来,深深凝望着自己心爱的男子。
你我经历了多少生死,浪费了多少时光,墨渊,即便是天地合一,四海为竭,即便是八荒覆泽,群山无陵,我白浅,也绝不会与君相绝。
白浅在心里默默地这么念着,陡然仰起头,探了身子,在他侧脸上轻吻了一下,又立即将唇挪开了。本想表示不生气,让他安心,却不想被墨渊一把搂住又吻住了樱唇。
男子吻的轻柔而陶醉,透着深深的怜惜和感动,他怀中的女子闭目迎合着,吻得投入而动情。
男子的阳刚之气铺天盖地的罩住了这个温柔似水的女子,两颗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将将真正开启了爱的大门的两个人,语言的表达都是匮乏的,满腔的爱意还未尽情表达,唯有通过此刻紧紧搂抱、相拥相依的身子和辗转吮吸、贴住纠缠的双唇,来表达对彼此的全心的爱恋。最直接的动作,就是最真实的心意。
吻了许久,墨渊气喘吁吁地松开了白浅,身子已然火热,他担心再吻下去,他只怕现在就会控制不住地要了她了。
他虽然内心极度地渴望她、想要她,想让她彻底属于自己,但他不想急在这一时,也不愿在此时此地就要了她、委屈她。他想要给她最好的所有,他想要给她所有女子都梦寐以求的最完美的一切,他想要四海八荒都知道她白浅是他墨渊名正言顺的爱妻。
他和她,还有一些事要去做,这些事,是必须去做的,这是责任。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最正式的表达过心意,还没有给她执子之手的白头之诺。她,也还没有最明白的接受过他的情爱,也还没有答应他与子偕老的一生盟约。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想要再多等等,他更想要和她携手努力,让那一天早日到来。
“浅儿……我们……”墨渊气息不稳道,“我们去见见琉璃药师吧。”
“好……”白浅的声音娇媚带颤。
她何尝没有渴望,她的呼吸也已然紊乱,但她想她能明白他心中所想,此刻,的确不急在这一时,她愿意等他,她也想要尽可能的将最好的自己给他。
如果……如果他不在乎她曾经嫁过人,他不介意她曾经……想到这儿,白浅的心里有些许痛心、遗憾和无奈。终归是自己错了,给不了他自始而终地最好最完满的自己了。他那么好,好的没有一丝丝缺憾,可是自己却……唉……
“浅儿?怎么了?”墨渊察觉到她暗了心神,不禁唤她问她。
“没什么,师父。”白浅换了笑颜,独自咽下那些伤感的念头。
墨渊起身从床榻一旁的柜子上拿过了一身布衣白裙,递与她商量道:“浅儿,你的纱裙不能穿了,你勉强先穿这布衣可好?这是我昨夜让药师的童子找来的,也是新的,但是有些简陋,比不得你的纱裙精致,你若不喜欢我再想办法。”
白浅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绢衣,也是套很新的素白里衣,却不是自己的衣服。几日前在翼望山昏倒时所穿的纱裙和里衣都已经被换掉了。
她蓦地红了脸,这、这一定是师父给她换的衣衫,那自己的身子岂、岂不是被他都看到了……
“是我给你换的衣衫,可是我什么也没有看见。”墨渊从袖口中抽出一条丝帕扬了扬,做了一个捂着眼睛的动作。白浅认得,这丝帕是在她袖口中的, 是她那日带在身上的。
“师父……你就算没看,岂不是也摸到了……”白浅的声音细弱蚊吟,小脸越发的红了,像是熟透了的番茄,红了个里外彻底。
“唉……”墨渊哭笑不得,自己这小狐狸很是介意啊,又对她解释道:“浅儿,我没有直接动手给你换衣衫。我捂了眼睛,在床榻边用法力念了诀给你换的。我很小时候学过这法术,以前也从没有用过,这衣衫易脱穿却难,这穿衣诀还是反复试了两遍才给你换成的。你放心,我真的没看到,也没摸过。”说着又凑近了她耳边逗她道,“浅儿,我等着有一天,你同意了,我再用手直接给你换,顺便碰一碰你……”
一句话刺激地小狐狸浑身一抖,本就红透的脸颊愈发烧烫了起来,恨不能又转身上榻用衾被把自己蒙起来。
墨渊眼疾手快地拉住白浅,敛了嬉笑的眉眼,悉心哄道:“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你换衣服,我在门外等你,再不出门,你该饿坏了。”
战神朗笑,转身走出房门。他的背影高大挺拔,如柏芽松般傲骨翩然,看痴了身后的小狐狸。
她怀抱着他给她找来的布衣,衣料虽有些粗糙,可是这上面,带着他对她多么细腻的情意啊!
她曾说,父神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她的师父墨渊,一个是她的夫君夜华,自那以后她眼里就再无其他男子了。可是,细细想来,她眼中的男子,自始至终就只有这个叫墨渊的男子罢。
对于夜华,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她曾经以为她爱过他,可是,那爱,不过就是建立在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双生面容的前提下。如果他们半分也不相像,她,当初,还愿意让夜华冒然接近她吗?不!不会!她对夜华的感情,其实不过是对墨渊的移情罢了。
哀莫大于心死。那时她以为再也等不到墨渊回来了,她再也看不到他看她,再也听不到他和她说话,再也触碰不到他鲜活的有生机的身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一半的生命在无望的等待中枯萎了。
夜华的出现,让她如坠梦中。虽然他不是墨渊,可他的脸与她日夜等待的那个人一模一样。他会看她,他会和她说话,他会哭会笑,他会抱她,他会救她,他会讨好她,他会陪着她……她就那样迷茫了,不再排斥他的接近,不再抗拒他存在于她生活的每一天里,渐渐接受直至变成了习惯。
习惯是可怕的。可怕到她以为她爱上了夜华。可怕到她因为感动而暂时让自己忘记了挖眼的恨。可怕到即便等到墨渊醒来,她依然不敢认清自己的真心,仍然自欺欺人地嫁给了夜华……
只是,习惯不是爱,感动也不是爱。她和夜华越是日日亲近的相处,越真切地感觉到,她爱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那个叫墨渊的男子。
而今,这个叫墨渊的男子,终于能够和她相视而笑,终于能够和她相守白头,终于能够和她永不分离了……
“浅儿,你换好衣衫了吗?”墨渊在门外唤她了。
“啊,就、就好了……”白浅手忙脚乱地穿好布衣,打开房门,抬首间,却发现墨渊也在刚刚换了衣衫。他一身普蓝色布衣,愈发衬的他面如傅粉,浓眉细目。
白浅忽然想起九万年前她拜师的那一日,她说他“像极了戏折子上在后花园私会的小白脸”。其实,这话未必不对啊,墨渊他本来就是极俊美的男子。
现在,这个完美的男子,就在她面前,笑而不语地深情地望着她,白浅有些心醉神迷了,声音也有些飘忽不定了:“师父,你……还是像极了戏折子上与凡间小姐在后花园私会的小白脸……”
墨渊诧异了一瞬,感慨颇深。
这句话,仿佛一下子将他和她拉回了九万年前初初相遇的那一天。缘分果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因为谁也无法预知,你命中的那个人,到底会在何时何地,以何样何态,出现在你的面前……
墨渊勾起嘴角,揶揄道:“若我是那戏折子上的小白脸,浅儿,你就一定是那凡间小姐,我只愿意和你在后花园私会……”
白浅的一颗心又漏跳了半拍,这、这师父,怎的这情意绵绵的话说的这般自然而然、堂而皇之……完全不像是从未有过爱情经历的男子啊……
她一直知道墨渊他样样优秀、面面出众,可是这、这也太……仿若是原先的他给自己的嘴上设了一道无形的仙禁,现在又施法撤去了,这情话犹如飞落千尺的瀑布一般,再也拦不住了……
情至无须明言语, 心有灵犀化缠绵。
墨渊不想让心爱的女子再有时间害羞了,怕饿坏了她,便笑着伸出大手牢牢牵住白浅的小手道:“走吧,浅儿,想必琉璃药师在等我们了!”
一身蓝衣的男子,牵着一身白衣的女子,行走在晨光绿林间。粗糙简单的布衣穿在这二人身上,却直教人觉得风华无限,还有最重要的,是这二人天生一对地造一双的般配感。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想来便是如此画面了。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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