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资治通鉴》［478］| 邓骘打算弃凉州，虞诩奇谋定朝歌

张伯路再次进攻郡县，杀死郡太守和县令，跟随他的人逐渐增多。朝廷下诏，派遣御史中丞王宗持符节，征调幽州、冀州的各郡郡兵，合计数万人。征召宛陵县令扶风人法雄，将他任命为青州刺史，与王宗合作，一道进行讨伐。

南匈奴包围耿种已达数月，梁慬、耿夔在原先是属国都尉治所的旧城与南匈奴军交锋，斩杀敌将。单于亲自率兵迎战，梁慬等再次败敌军。于是单于引军退回虎泽。

正月二十一日，朝廷下诏，百官及州、郡、县官员全部降薪，按等级减少俸禄若干。

二月，南匈奴军进攻常山。

滇零派兵进攻褒中。汉中郡太守郑勤进驻褒中，以抵抗羌军。

任尚部队久出无功，而民间田土抛荒，于是朝廷下诏，命任尚率领官民撤退到长安，遣送南阳、颍川、汝南籍士兵复员回乡。二月十日，首次在长安设置京兆虎牙都尉，在雍设置扶风都尉，如同西汉在三辅地区设置都尉的旧制。

谒者庞参向邓骘建议：“将边疆各郡因贫困而无法生存的人民迁徙到三辅居住。”邓骘同意庞参的建议，打算放弃凉州，集中力量对付北方的边患。于是他召集公卿进行商议，说道：“这就好比是破衣服，牺牲其中的一件去补另一件，还能得到一件整衣，不然的话，就两件全都不保了。”

[点评]

邓骘为了放弃凉州，采用了诡辩术。世间的道理或理论，凡是打比方的，都要警惕！打比方讲的道理未必是事物的真实逻辑，但因为生动形象，很容易迷惑人。邓鸷打了一个比方，说两件衣服都破了，放弃一件，才能补好一件，否则损失两件。这两件破衣服的比喻，貌似有道理，其实缺少对北部和西部形势的深刻分析，只是为了掩盖邓骘的无能罢了。破解这种诡辩术的最好办法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打个比方揭示其荒谬，后边虞诩就是这么干的。

郎中、陈国人虞诩对太尉张禹说：“大将军邓骘的计策不可行，理由有三点：先帝开疆拓土，历尽辛劳，才取得了这块土地，而现在却因害怕消耗一点经费，便将它全部丢弃，这是不可行的第一点。丢弃凉州以后，便以三辅为边塞，皇家祖陵墓园便失去屏障而暴露在外，这是不可行的第二点。俗话说：‘函谷关以西出将，函谷关以东出相。’猛士和武将，多数出在凉州，当地民风雄壮勇武，惯于从军作战。如今羌人、胡人所以不敢占据三辅而在我汉朝心腹之地作乱的缘故，是因为凉州在他们的背后。而凉州的人民所以手执兵器，冒着流矢飞石冲锋陷阵，父亲死在前面，儿子继续作战，并无反顾之心的缘故，是由于他们归属于汉朝。如今将凉州推开不管，割断抛弃，而人民安于乡土而不愿迁徙，必然引颈哀叹：‘朝廷把我们丢给了夷狄！’虽然是忠义善良之人，也不能没有怨恨。假如突然有人起事，乘着天下饥馑和国力虚弱的时机，郡雄聚会，依据才能推选领袖，驱使氐人、羌人做前锋，席卷东来，即使是用古代勇士孟贲和夏育当士兵，用姜太公做大将，仍然恐怕难以抵挡。果真如此，那么函谷关以西，历代帝陵和旧京长安将不再归汉朝所有，这是不可行的第三点。倡议者用补破衣做比喻，认为还可以保留一件，而我担心局势正如恶疮，不断侵蚀溃烂而没有止境！”

张禹说：“我没有考虑到这些，如果没有你这番话，几乎要坏了国家大事！”

接着虞诩向张禹建议：“收揽网罗凉州当地的英雄豪杰，将州郡长官的子弟带到朝廷来，命中央各官府分别任用数人，表面上是一种奖励，用来回报他们父兄的功勋劳绩，而实质上是将他们控制起来，做为人质，以防叛变。”

张禹赞赏他的意见，再次召集大将军、太尉、司徒、司空等四府进行商议。众人一致同意虞诩的意见。于是征辟凉州地区有势力和有影响的人士到四府担任属官，并将当地刺史、太守和其他州郡高级官员的子弟任命为郎，进行安抚。

[点评]

虞诩12岁通《尚书》，天资聪明，但命很苦。父母早死，与祖母相依为命。祖母死后，出来闯荡江湖，一下就闯进了太尉府，当了郎中。虞诩在这里令人信服地做出了形势分析和应对策略，结束之时，他也没忘了还一个比方给“破衣服”，说那是一个浓疮，烂起来没完。 词语就是召唤，当说两件破衣服的时候，就把两件破衣服的场景召唤到大家眼前，大家就都去想那两件破衣服的事儿。当说那是一个浓疮的时候，大家就看见了浓疮，必须及时治疗了。

虞诩只是为国家建言献策，但是因为他的建议推翻了大将军的意见，反而得罪了邓骘，他要给虞诩穿小鞋了，甚至置于死地 。这是一件很苦恼的事情，在平时的工作中，我们经常遇到，开会时意见不一致的，很快成为敌人，至于那意见是不是对国家，对公司有利，他不管，对他不利的，就要报复。

邓骘因放弃凉州的计划未被采纳，从此对虞诩怀恨，打算用吏法进行陷害。这时发生了一件事。朝歌（河南淇县）反贼宁季等率领数千人攻打政府，杀死官吏，聚众作乱好几年，州、郡治不了他们。于是邓骘奏请朝廷，任命虞诩为朝歌县令。虞诩接到任命后，亲朋故旧替他担心，都来向他表示慰问，替他感到难过；虞诩笑着说：“为国家排忧解难是臣子的职责。不遇到盘根错节，怎么看得出斧子的锋利？这正是我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他一到任，便去拜见河内太守马棱（朝歌县属河内郡）。马棱说：“您是一位儒家学者，应当在朝廷做谋士，如今却到了朝歌，我很是为您担忧！”虞诩说：“朝歌的这群叛匪，只是象狗群羊群那样聚在一起，以寻求温饱罢了，请阁下不要担忧！”马棱问：“为什么这样讲？”虞诩说：“朝歌位于古代韩国与魏国的交界处，背靠太行山，面临黄河，离敖仓不过百里，而青州、冀州逃亡的难民数以万计，但叛匪却不懂得打开敖仓，用粮食招揽民众，抢劫武库中的兵器，据守成皋，斩断天下的右臂，这说明对他们不值得忧虑。如今他们的势力正在高涨，我们难于以强力取胜，兵不厌诈，我只请求您给我放宽授权尺度，不要以常法拘束我的行动就行！”

虞诩及至上任以后，虞诩制定了三个等级，用来召募勇士，命掾史及以下官员各自就所了解的情况进行保举：行凶抢劫的，属上等；打架伤人，偷盗财物的，属中等；不经营家业、不从事生产的，属下等。共收罗了一百多人。虞诩设宴招待他们，将他们的罪行一律赦免，命混入匪帮，诱使叛匪进行抢劫，而官府则设下伏兵等候，于是杀死叛匪数百人。虞诩还秘密派遣会缝纫的贫民为叛匪制作服装。这些人用彩线缝制裙衣，叛匪穿上以后，在集市街巷一露面，就被官吏抓获。叛匪因此惊骇四散，都说有神灵在帮助官府。于是朝歌县境内全部平定。

[点评]

修理政敌有很多种方法如陷害、暗杀这些惯用伎俩。但这也是低级技术，容易引人怀疑，被人抓住把柄而得不偿失。最高明的办法，应是设计一个陷阱，然后把政敌推进去，让他生不如死！邓骘就为虞诩设计了这样一个陷阱。邓骘以为：朝歌这地方那么烂，不要说强盗们要折磨他，只要姓虞的稍微出错，自己马上提脚踩他，保证一踩到底。

虞诩马上以事实告诉邓骘：在这个世界上，优秀的人是不畏任何困难的，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朝歌烂摊子很快被搞定，虞诩不仅还健在，甚至毫发无损，威望还提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