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母亲同居的日子

NCP对于我家的影响,获得了有史以来最长的假期。此假期或许相对于大多数家庭而言,是面临失业的危机。我又何尝不是居安思危。若没完成给自己规定的读写任务,心理上就有负罪感。在朋友圈里读朋友们的生活:天没亮,小雯子就画好了梅花,白天一家人齐动手将窗帘拆洗了。而我家的窗帘自搬进来后从没洗过。只年前搞了一次卫生,此后都是夫拿吸尘器、拖把随手拖拖,我懒得搞。又见许多书法朋友晒书法作业,每天写得不亦乐乎,放了半个多月假,我只练一晚上字。还有些朋友每天定时运动,跳绳一万下,跑步机一小时,我一直坐着不动,肚子上的肉长了一圈又一圈……感觉大家都甩我几条街了,焦虑啊!

陪了两天母亲,没有独处的时间,感觉自己快变成白痴。母亲很少夸奖自己的孩子,却很喜欢在孩子面前夸别人的孩子。母亲聊起空气炸锅,说见别人一个抽屉取出来,又放进去,如何如何好用。我说我也有啊。打开炸锅,将前日从母亲家取来的一个去了皮的地瓜切了四块,放进去烤了半小时。母亲吃着炸锅烤的地瓜,说,不如小应阿姨女儿烤得好吃,她烤的地瓜,皮上粘了一层蜜汁,里头的瓤很软很香。我说那是她的地瓜好,再说你的地瓜是去了皮的。母亲又说,我这地瓜就是小应阿姨给的,是同一品种,但我煮地瓜稀饭也煮出不她的味道。我说,我是用炸锅,不是用烤箱,再说烤箱也有质量好坏,同一批地瓜也有好差。母亲说,不是的,她就是烤的好吃,小应阿姨还给我一块她女儿做的饼,用一米大的锅烤的,发得可好了。我说,凡是在你眼里都是别人的女儿能干,你三个女儿的家务能力已经赶超大多数。母亲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中午做了萝卜丝鱼,和咸肉炖笋。咸肉是自己腌的,太咸。母亲尝了口萝卜丝说,唉呀,那酒店里的大厨怎么这么厉害,能把鱼烧得一点腥味也没有。

下午,与母亲闲坐无事,冰箱里还有半块南瓜快坏了。打算用南瓜做小吃。母亲说南瓜坏了就扔了,做什么小吃?母亲其实是不喜欢吃南瓜。我说非常时期,不能浪费食物。于是就开始做南瓜排包。母亲说,放了鸡蛋、牛奶的东西我都吃不惯。我说,我只能按配方做啊。排包的南瓜面揉多了,冰箱里还有红豆馅,就另包了几个红豆包。蒸熟的南瓜还剩一半,到bilibilij里搜了一个“南瓜发糕”的视频,照着做发糕。母亲又说,发糕干嘛要放鸡蛋,这么腥气,我不吃。我说,放都放了,下次改进。

晚上炒菜,母亲立在一旁,见我下了七八片肥肉片子熬油,说哪要那么多油。菜倒入后,又说,这样就分不出这菜能软还是不能软?(一般化肥种的菜非得用猪油才软,有机肥种的菜用菜油炒也能软,母亲的意思是我用了猪油,就体现不出自己种的菜的优势了。这菜是母亲从邻居菜地里摘的。)

吃完饭,陪母亲看电视剧,母亲边看边为我讲解前面的剧情。演员们琼瑶式的夸张演技,简直在侮辱人的智商。九点多,见母亲准备躺下,忙说,我也要休息去了。想看会书,书房与客厅连通,而母亲躺在客厅沙发上睡,叫她睡房间不肯,硬要睡沙发捧着电视机。客厅电视的声音,卧室电视的声音在书房交汇,嘈杂得根本没法读书。想跑二楼花园里读,然夜已深,懒得上楼。只好洗洗睡了。

未来四世同堂的日子,简直不敢想象。我的好日子也就这四五年了。过了这四五年,上有老、下有小,尽完这些人伦之责,我也老了,那时,都不知自己是否还会读书写字。

以前,读过一篇龙应台对母亲的忏悔文章。母亲健康时,她很少有时间有耐心陪她聊天。母亲得了老年痴呆后,她每天对着毫无反应的母亲讲庄子。她后悔当初若能多花时间陪母亲就好了。很多人读了此文都大为感动。我却不以为然。龙先生仍以自己喜欢的话题在与母亲交流,所不同的是母亲痴呆了,說啥她也聽不懂。但既使母親聽不懂,龍先生若能放下教授的學問,与母亲谈菜价、谈水费、谈废纸多少钱一斤,那才是发自肺腑地忏悔。记得儿子小时候,我每晚临睡前给他读《红楼梦》,儿子说,你只是读你自己爱读的。龙应台又何尝不是,我们都不舍得在亲人身上浪费时间。傅佩荣在讲解《论语》“色难”一章时说,孝敬父母,若完全舍弃个人发展空间,也是没必要的,这样至少很难长久保持和颜悦色。他曾经问父母最希望他陪他们做什么?父母说,打麻将。但他作为一个日理万机的教授,不可能每天只陪父母打麻将。于是,就与父母约定,每周陪他们打一下午麻将。父母乐意,他也不误自己的学问。

若要长留母亲居住,我也不可完全舍弃个人的时间。这样规矩必须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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