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见花

      一片花海之中,躺着一个人,他被曼珠沙华簇拥于中间,在外围还有红玫瑰与深红蔷薇此唱彼和。风信子,郁金香也被风吹动着,花香在空气中弥漫。李垢看着这百花斗艳的场景,望着被花团簇拥的人。梦醒时分,李垢揉搓着眼睛喃喃自语道:“真的会有这么美的地方吗?这种地方只会在梦中才有吧。”说罢便起身准备上班去了。


    似乎萧瑟的秋风总是与离别如影随形。天空中飘着细雨,雨落在人们的伞上,可人们不知,雨水盼望着与人们亲密接触啊,而人们却撑起了伞。伴着秋风,树叶渐渐黄了,落在树脚下,直至化为泥土它们也陪伴着养育它们的大树。


    李垢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他每天都是这样,早晨和下午都早从这里经过,有时傍晚也经过这。他刚到这座城市的时候还会留意对面的路人,到现在有时遇到熟人也只是点头就当打过招呼了。

 

      这座城市高楼林立,人来人往于办公楼之间。工作上的同事互相有太多不能说的秘密。几个人扎堆在一起议论时,突然看到从玻璃门另一边走来的领导,便都默契的闭口不言,并热络的和领导打招呼。

   

      李垢穿着得体的从旋转玻璃门里走进办公楼,向门口保安出示证件,轻瞥一眼保安后走进了电梯。他每天都这样,瞥一眼每天唯一可以瞥的人之后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走到熟悉的工位,看着三面隔断式的办公桌以及上面贴满了写着待办事件的便利贴,李垢眼中一丝精光闪过,沉思片刻之后,快速的整理出不能再拖的事,准备今天去完成。


      整理好今天要做的事件之后,李垢站起身走到茶水间想要给自己冲一杯速溶咖啡。走到茶水间门口里面的人正在叽叽喳喳的说着这几天的八卦。李垢知道自己可能也是他们的谈资之一。


      李垢热络的和几人打了招呼。拿了一袋速溶咖啡撕开包装倒进杯子里,滚烫的热水将咖啡融化。李垢搅拌着没有完全融化的咖啡,随声附和着他的同事们,同事之间总是会找到共同话题,虽然闲聊的时间并不长,也只有冲杯咖啡的时间,但他们还是热衷于泡在茶水间。咖啡的热气渐渐散去,李垢将咖啡杯送到送到嘴边,小抿了一口,温度刚好。和同事说一句要去工作了,便走出了茶水间。门关上后,李垢的表情恢复如常。


    雨过天晴后,黄昏的颜色渲染这片大地,昭示着白天即将结束,夜晚将要开始。可能黄昏之所以美丽,是因为它衔接着白天与黑夜吧。


    窗外的车流不息,映衬着城市的熙攘。而有的人却宁愿选择在公司加班,也不愿独自回到一人的家中。李垢也是如此,尽管他的家距离公司走路只要十多分钟。平时的李垢都会在公司多待一会儿,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让老板觉得他很努力,其次是因为他也缺钱,每个月一半的工资都给了房东,另一半则给了他看似体面的生活。


      李垢看着手中的信,信上写道:‘犬子因意外丧生,我全家沉痛哀思。今诚邀您参加犬子葬礼。’信上只有短短两句话,可能是因为丧子之痛所以只有这寥寥数字。除了这封信,还有一张飞往智利的头等舱机票。望着窗外的夕阳,李垢思来想去也想不起来自己在智利还有亲戚朋友。


      如果只是信寄错了还有可能,但机票上的名字又的的确确是自己。李垢看着头等舱的飞机票,心中暗暗沉思,他觉得既然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还帮自己把机票买了,那证明对方肯定很了解自己,大概是自己好久没有联系的亲戚朋友吧,搬去智利也不是不可能。


      下班前和单位领导请好假,李垢最终还是决定要去参加这场不知是谁的葬礼。大概是因为好久没有去这么远的地方了,李垢心中竟是隐隐期待着这次场葬礼。

      一轮新月挂在点点繁星的天空上,月亮的微光似乎在于地上的灯火通明遥相呼应。车水马龙的都市,霓虹灯不断闪烁着,仿佛再说:即便是深夜,依旧也如白天一般。灯火之下的人们扯开了领带,解开了第一第二颗衬衣扣子,他们涨红着脸,狂欢着度过夜晚。


      昏暗的灯光,伴随着激情的音乐,男男女女摆动着身体,空气中弥漫着荷尔蒙的气味。李垢几人坐在角落里摇晃着手中的骰盅,时不时停下来对舞池中清凉的美女们品头论足。可能是因为要离开一段时间,平时不喜欢这种环境的李垢,今天竟然主动邀请他的几位狐朋狗友出来喝酒。李垢拿起面前的一瓶酒,咕咚咕咚喝了半瓶下去,面露微红地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五十五分了。

 

      行走于繁华落尽的大都市中,凌晨两点半的深夜之下藏着无数人的落寞。从远处走来几个摇摇晃晃的人影。李垢与朋友在每天经过的路口分手,转身离去之后李垢又变得形单影只,回头望去发现朋友们的背影也稍显落寞,李垢莫名觉得心安了些。


    推开家门,回到只有自己的家中。家具摆放的错落有致,三十平米的空间对于一个独居男人来讲其实已经稍显空旷了。除了一些生活必须品外李垢的家里基本也没什么其他的东西了。躺在床上,李垢期待着南美洲之行,想到这里,李垢从床上起身,开始了一阵翻箱倒柜。最后在柜子的底层找到了护照。虽然已是好久未用,但因为在柜子的最下面的缘故,并没有粘上灰尘。


      一阵雾气萦绕,水流声戛然而止。李垢穿着浴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浴袍领口微张,露出了一小部分他那不算强壮,却也微微突起的胸膛。发梢还流着水珠,这时的李垢没了白天的精明相,而沐浴液的清香也把夜晚的烟酒气清洗掉了。随手打开音箱播放有声小说。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一个习惯,为了避免胡思乱想,他总需要一些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照亮人间,映衬着渐渐开始忙碌的人们。这座城市又开启了新的一天,迎着朝阳,伴着晨雾,听着嘈杂。与这番景象格格不入的是有人还躲在家中,不愿看见朝阳。


      天光大亮,李垢一只手揉着惺忪的眼睛,另一只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手机。微微睁开他那双单眼皮小眼,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零八分了。把手机丢在一旁又倒头睡去。李垢昨天请假的时候提前请了一天,机票上的时间九月十八日,一个周六。而他就是为了可以晚上在酒吧多泡一会儿,转天再睡个懒觉,然后准备一下要带的东西。


      李垢揉搓着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透过窗帘的阳光,一阵出神之后,他拿起一件T恤套在身上。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一瓶牛奶,直接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接着拿起两片面包习惯性的塞进面包机里,便走到洗手间洗漱了。洗完脸后李垢拿起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开始了每天早晨的护肤。


        ‘叮’伴随着提示音,面包从下向上弹起。刚好洗漱完了的李垢拿起面包放进嘴里,走向飘窗拉开窗帘,坐在窗台上倚着墙望着窗外的阳光,眼睛适应阳光后,看向楼下来来往往的车辆。“好像已经好久没有睡到中午了啊。果然,突然闲下来还有些不适应呢。”李垢揉着眼睛低头轻语。


      把被子叠好后李垢便去洗头发了。吹风机的声音呼呼作响。李垢一只手拿着吹风机,另一只手则抓着头发,他想让头发看上去有些造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觉得满意后,关掉了吹风机。拿起洗手台上的手表戴在自己的左腕上,走出了洗手间。


      脱掉T恤,换上了一件套头卫衣,找出一条休闲的牛仔裤穿在身上,拿出鞋柜里的球鞋。这时的李垢身上有一丝少年的味道,可能这种穿搭更适合他这种三十岁却并不油腻的男人吧。


      “今天没去上班啊?”一个明亮的声音在楼道里响起。


    李垢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抬眼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白净高瘦的男生,一边微笑着冲李垢招手一边往电梯这边走来:“垢哥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男生熟络地冲着李垢问道。李垢挤出一丝笑容,回应男生道:“没什么,这几天有事请假了。话说你怎么没去上学啊?”李垢随口问了一句。

    “垢哥,学校放假了啊!”男生无奈的摊着手回答道。


      李垢表情略有羡慕的看了一眼男生:“这样啊。”这时电梯门缓缓打开,李垢和男生一起上了电梯,说实话李垢不喜欢男生。男生是房东的孩子,也是比李垢小十岁的学弟。


      上电梯后因为手机没有信号的缘故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溯子啊,你是不是又把你女朋友带这来了啊?”李垢眯着小眼睛略带玩味地看着溯子问道:“这次是那个啊?是邱蕊心?还是苏苏?”


      听到李垢这么问,溯子狡黠一笑地说了一句:“这次是别的啦。”听到这个回答李垢倒也没惊讶,毕竟溯子这种浓眉大眼,白净高瘦的男生就很招人喜欢了,更何况他家还很有钱。


      “你啊,天天就知道不务正业。那天把你家这点钱败光了就老实了。”不知为何嬉笑间李垢说了这么一句平时根本不会说的话。

 

      溯子听了后倒是不以为意,一脸淡定地回了李垢一句:“放心吧,垢哥,钱生钱的方法多着呢。”说完溯子走出了电梯。


      李垢无奈的看着这个富二代的背影,但心中却默默认同了那句话。


      午间的阳光,让城市变得暖洋洋的。李垢走在阳光下,看着随风摇曳的树叶,穿过树叶之间的光影使他有些恍惚。李垢突然想起了儿时在老家的院子里,坐在核桃树上的日子了。而那时的核桃树早就随着老宅一起变成了废墟,那时坐在树上的孩子,现在也坐到了大城市的高楼中。


      今天虽然是工作日可是商场的客流量也并没有少多少。男男女女结伴而行,家长带着孩子来参加兴趣班。相比之下更让李垢显得形单影只。李垢走进星巴克对着店员说:“大杯冷萃,谢谢。”说着掏出手机打开支付宝切换到花呗支付放到店员面前。

     

      喧闹的人声中夹杂着欢呼、呐喊和叹息。声音吸引了李垢的注意力,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六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球衣在奋力追逐着篮球。娴熟的运球,默契的配合可以看出少年们吃了多少苦。看着场上的少年们,李垢一阵出神仿佛想到了什么,莫名的一阵心酸涌上心头。


      在商场里转了一圈,李垢觉得也没什么要买的东西了。去到一家平时常去的面馆,点了一碗和平时一样的面。


      吃过之后李垢回到家中,翻出了一双许久没穿的篮球鞋,找出在衣柜下层的球衣,擦去已经瘪掉的篮球上的灰尘旁边还放着买篮球时赠送的打气筒。李垢给球打足了气,之后有些气喘地坐在地上。他抱着篮球走出家门,奔着篮球场走去。


    虽然很多动作都很生涩了,但李垢笑得很开心。大概是因为想起了曾经的一些时光,李垢怔怔地望着板凳的方向,直到有人喊他接球,他才回过神。突然想起曾经一起打球的兄弟们,已经好久没有凑到一起了。

      那晚直至十点多李垢才回到家中。倚靠在飘窗的墙上,怔怔地望着城市的夜景。看着挂在天上的一轮新月,转眼又快到中秋节了,也不知家中近况如何,想起也有近半年的时间没有和家里通过电话了,上一次也是闹得不欢而散。李垢知道父母未必是错的,但他只是想遵守自己的想法罢了。似乎从他上大学后,和父母的想法就开始相反了,他越独立便于家人的沟通越少。


      月光透过窗,洒在床上,她像是柔软的手,轻抚着李垢的脸庞,直到他沉入梦乡。


      ‘想把你收集,泡你在福尔马林盯着你意淫,下半生的每个夜里,夜里你湿润赤裸……’伴随着音乐李垢从梦中醒来,他没有关掉闹铃,而是静静地躺在床上等着音乐自己停下。音乐停了,李垢这才拿起手机,这时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两个半小时。


      收拾好后,李垢拎着行李箱准备出发了,一眼瞥见床头的卡包,默默叹息一声。扶着额头去拿起卡包,打开检查里面的银行卡。卡包已经很久没用了,因为出国之前需要换外汇,也是为了以备不时只需才找出来带着的。只见卡包里放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女孩,女孩坐在一片芳草地上一只手抱着一只圆滚滚的豆柴犬,狗狗好奇地看着镜头,而女孩则是用另一只手挡住了半边脸,侧着另外半边脸想看看偷拍有没有结束。


      李垢拎着行李箱坐上了去往机场的出租车。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司机师傅聊着。这时的天空泛着鱼肚白。司机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小伙子这是要去那啊?”


      李垢漫不经心地回答了司机师傅:“智利。”


      办理好行李托运以及登机前的相关手续后,李垢便去到头等舱的休息室等待飞机起飞了。现在距离起飞还有一个个小时。坐在按摩椅上李垢看着休息室中其他的人,看着那些人身上的奢侈品,自己一年工资都买不下来几件。李垢愈发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将自己深陷在按摩椅中的身体拉出来,摸了摸口袋中前天剩下的香烟,心中一阵庆幸。


      吸烟区里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男人一口口地吸着香烟。李垢将香烟放进嘴里后,突然想起打火机在过安检的时候便扔掉了。“是没有打火机吗?兄弟?”声音是从一旁吸烟的男人传过来的,同时还有一个打火机被递了过来。李垢接过打火机,微笑着对男人说道:“谢谢您。”看着手中登喜路的打火机,李垢心中一阵感慨。将打火机送还给男人,李垢又问了一句:“老哥您过安检的时候打火机怎么没被收?”


      男人轻笑道:“这里是休息室,又不是飞机上,出现打火机很奇怪吗。一会儿上飞机的时候我会让我的助理把它带回去的。”说罢男人把烟头掐灭,起身走出了吸烟区。


      李垢看着男人的背影,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色。他的脑中没有想这个男人有多少钱,而是想象着刚刚男人口中的助理的模样。在他的想象之中,大老板的助理大概都是长相甜美,眼中时而略带妩媚,嘴角微微上扬总是带着一丝微笑,纤细的小腰刚好可以一只手臂揽在怀里,还有丰满的翘臀和修长的美腿。想到此处李垢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香艳的画面。


      机场广播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通知旅客们登机的时间已经到了。


      李垢在机场地勤人员的引导下通过头等舱的专属通道登机,他还是头一次没有排队就上了飞机。进入到飞机后,青春靓丽的空姐热情的走上前来接过李垢手里的背包,并指引他进到头等舱区域。


      看着眼前的包厢式真皮座椅以及上面配套的一些设施,李垢心想“不愧是头等舱啊,难怪这么贵呢。”空姐帮李垢换好拖鞋后,便带着他进到了属于他的座舱中。


      “尊敬的李先生,祝您旅途愉快!旅途中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随时按您手边的呼叫按钮就好了,我们全体机组人员将竭诚为您服务。”空姐说罢便缓缓退去。


      李垢坐在真皮座椅上,左看看右看看。右手边一排控制座椅功能的按钮,可以把座椅完全放平还有加热通风和按摩的功能。而同时扶手还可以打开,里面放满了进口饮品。


      把座椅放平,打开面前二十二寸的电视屏幕,李垢半躺着,拿起挂在舱壁上的降噪耳机,电视里播放着小罗伯特·唐尼的电影。同时翻看着菜单,看了一会儿,按下手边的呼叫按钮。不一会儿空姐的声音从电动门外响起:“您好李先生,您有什么需要的帮助的吗?”


    电动门缓缓降下,李垢拿着菜单说道:“帮我来一份小笼包、白粥和一个煎蛋还有一盘草莓,谢谢。”


      “好的,李先生。我们将在飞机起飞进入平流层后为您上餐。”空姐说。

     

      “尊敬的旅客,您好!感谢您选择乘坐我航空公司的航班。我是本次航班的乘务长——于默。接下来的三天两夜将由我们为您服务。请各位系好安全带,本次航班ZL0989将于早晨七点十八分准时起飞。祝您旅途愉快,再见。”空姐温婉的声音在广播中响起。


      李垢把座椅调整好,系好安全带,等待着飞机起飞。


      飞机引擎轰鸣着,穿过云层渐渐升高,平顺下来。头等舱里,空姐推着餐车走过一个个座舱前,给每一位贵宾送上美味的早餐。


      用过早餐后,李垢打算体验一下在飞机上做水疗spa,这也是这家航空公司的特色之一了。李垢趴在床上,享受着柔软双手在他背上来回按压着。空气中香薰的气味和平缓的音乐,令他心神宁静。李垢感受着这久违的心安,缓缓睡去。直到结束才被工作人员叫醒。


      把身上的精油洗掉,李垢换上一件干净的浴袍。“哎,小兄弟又见面了啊!”李垢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下了一跳。回头看到一张粗犷,但却棱角分明的脸。虽然现在没有穿衣服,但李垢还是认出了男人。正是在候机室时借他打火机的男人。


      “老哥,好巧啊。”李垢转过身对男人客气地说道:“你也是这班飞机啊。”


      男人点点头说:“一会儿一起去吧台喝一杯吧。”


      李垢没有拒绝。毕竟跟这种人结交的机会太难得了。


      “尝尝怎么样?”男人将装有红葡萄酒的高脚杯推向李垢说:“听说这酒有智利红酒之王的称号。”


      李垢托起面前的酒杯送到嘴边,浅尝杯中红酒后,微闭双眼感受着红酒经过味蕾传递给大脑的味道。


      男人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看着李垢品赏红酒的样子说:“这酒确实不错,就是年份差了些。”


      看着男人空空如也的酒杯李垢一阵无奈,心想:‘有钱人红酒不都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得吗。’嘴上还是说道:“嗯,这酒香气独特有一丝甘草得香气,而且酒劲比较大,余味丰富。”


      听到这番佯装懂酒得话语后,男人略带玩味地看着李垢。“兄弟你很懂酒啊?交个朋友吧,我叫孟黎。”说着向李垢伸出他宽厚的手。握住孟黎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李垢说:“你好,李垢。下次没带火机还找老哥你借。”两个男人大笑着。


      “尊敬的各位旅客请回到自己的座位。飞机即将抵达目的地,请您系好安全带。”广播中传来温婉得声音。


      李垢看着窗外渐渐放大的陆地。原本的一条线逐渐变成一片建筑物。飞机落地了,空姐的声音再次从广播中传来:“请大家等飞机平稳后再解开安全带。请您有秩序地下飞机。再次感谢您选择乘坐本次航班。”


      经过了三天两夜地飞行,李垢再次触碰到了陆地。看看手表,现在已经是北京时间九月二十一日,早晨八点十一分了。呼吸着略带潮湿的空气,回想着这几天奢侈的经历,如果不是此时此刻他正身在圣地亚哥机场,他都觉得之前一切都是一场梦了。


      “要不要去抽根烟啊?”身后的孟黎拍了拍李垢的肩膀说道:“这几天在飞机上也不能抽烟,可憋死我了。”


      李垢轻笑了一声,心想‘这大哥可真是个烟鬼啊。’嘴上还是答应了。李垢跟着他来到了一家免税店,孟黎找了标价110美元一支的雪茄,拿了两支,又拿了一个雪茄剪,再在柜台上顺手抄起一个Zippo火机。结账的时候,他跟李垢说:“这雪茄不怎么样,将就一下吧。”李垢无奈地笑了笑。


      孟黎将一支雪茄帽剪掉后递给李垢,接过雪茄点燃的瞬间李垢就被呛到了。剧烈咳嗽一阵,抬头看着一旁笑吟吟的孟黎,“头一次抽雪茄吧。”孟黎拿过李垢手中的火机,点燃口中的雪茄,说道:“你不能吸得太用力。”李垢摆摆手,他觉得这东西又贵又不好抽。陪着孟黎抽完了一整支雪茄,两人就去取行李了。


      取完行李两人互换了电话号码,约好回国后有空联系便分了手。看着来接孟黎的迈巴赫扬长而去,李垢留在原地呆呆地站着。远处一辆劳斯莱斯朝着机场缓缓驶来,接着停在了李垢面前。副驾驶下来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身穿黑色西装,长相精明得男人。


      “您好,请问是李垢先生吗?”男人问道。

      李垢点头称是。接着男人在李垢懵逼得表情下将他的行李装进后备箱中,并打开车门请他上车。


    “您是来接我参加葬礼的?”李垢不敢置信自己竟然会受到这种待遇。男人抬头看看李垢:“是的,先生。请您上车吧。”


      坐在车中,李垢看看窗外的风景,又看看豪车的内饰,他开始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路上李垢向男人询问了事情的原委。男人告诉他,他家少爷前不久丧生于车祸,而李垢是他曾经在中国留学时的同学,所以才会受邀来参加葬礼。而男人则是他家的一位管家。


      说完这些之后一路上两人也再没有什么交谈了。李垢看着航空公司送的明信片,上面有一行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当你想见我的时候我们的相遇才有意义。’字印在一片风铃草上。

      车子沿着狭长得海岸线行驶着,景色渐变,从碧海蓝天到郁郁葱葱的森林,从清晨到傍晚。远处高山的轮廓渐渐清晰。车停在一片庄园的铁栅栏门外,待到一个粗犷得白人大叔确认过后,门开了。车子缓缓向庄园深处驶入。


      李垢看着一辆辆豪车,似乎劳斯莱斯在这里还挺常见的。管家拎着李垢的行李来到他的身后,“先生这几天您就在这里下榻,房间里的电话可以直接联系到佣人。”说着先李垢微微欠身另一只手臂向前伸直做了一个请地动作,慢步向着别墅里面走去。李垢跟着管家身后。进到别墅里,便有佣人从管家手中接过了行李。帮李垢安置好后管家便离去了。


      这栋别墅里不仅仅只有李垢一个人住,佣人告诉他,他来之前还有一个中国男人也住在这。听到这番话李垢突然想到了在飞机上遇见的孟黎,也不知道他来智利干什么,在飞机上的时候也没有问。心中想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问候他一下。拿起房间的座机,拨通了孟黎留给他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电话接通了,李垢抢先开口说道:“您好,是黎哥吗?”


      “你是哪位?”孟黎的声音从电话另一边传过来。


      “我是李垢啊,黎哥我刚到目的地。你到了吗?”


      “原来是李老弟啊。我也刚到不久。对了,你在哪里啊?”孟黎的语气略带玩味。


      李垢刚想回答孟黎,便听见敲门声。李垢以为是佣人,跟孟黎说了句去开门,就放下了电话。打开门,李垢看到一张粗犷的脸。李垢一脸吃惊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人。“黎哥你也是来参加葬礼的啊?”李垢说完给孟黎让出了一个身为,将他让进了屋里。


      孟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点上一支雪茄,吐出一股白烟后说道:“刚才我听见有人来,我就问了问佣人。佣人跟我一说,我就觉得是你。刚好你给我打电话用的还是座机,我就猜到是你了。”


      “咱俩还真是有缘分啊,黎哥。”李垢笑着说:“你跟庄园的主人什么关系啊?”


      孟黎摆摆手抽了一口雪茄说:“我啊,跟汉斯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他特喜欢中国文化,所以送他儿子去中国留学了,之前还拜托我照顾他儿子来着。可惜了,也就跟你差不多大 ,出车祸死了。”


      听完孟黎的话,李垢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和死者是同学,只不过想不起来了吧。


      孟黎告诉李垢明天要参加葬礼,出于对死者的尊重,今晚就不喝酒了。等事情结束两人再找别的地方喝酒聊天。孟黎还特意叮嘱,让李垢穿得庄重严肃一些,说是汉斯一家信奉天主教,很重视这些事情。


    清晨时分,男人穿上黑色的西装,抚平领口的褶皱,把领带捋顺,工整的将衬衫塞进西裤里,将袖口的扣子扣好。男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这样才显得得体。他拿出一瓶男士香水,在手腕和耳后轻喷几下。他还记得有人说过,这是少年的气味。


      李垢和孟黎用过早餐后一起从别墅中走出来。与下飞机时不同的是,这次两个人同乘了一辆车。


      车子缓缓地行驶在庄园的路上,远山的轮廓渐渐清晰。那山不高,但却棱角分明,像是侧躺着的巨人。那山大部分都被白雪覆盖,山上没有植被,光秃秃的,只是洁白无瑕而已。


      此刻李垢正站在葬礼的现场,在雪山之下。这里可以清晰的看到雪山,却又如春天一般,远处还有一片碧绿透明的湖,以及湖心亭。


      孟黎告诉李垢,这里是亚热带气候,而且雪山却刚好挡住了南美洲吹来的热风,所以在雪山和热风的作用下,让这里变得四季如春。李垢听后羡慕不已,他曾经就幻想过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有雪山却又四季如春。


      汉斯是一个有一些谢顶的中年人,他有一个圆鼓鼓的啤酒肚,他很壮硕,尽管看上去没有脖子。衬衫的衣领紧紧得贴在他的下巴上,浓密的胡须又挡住了衣领。


      李垢看着孟黎与这个大胡子汉斯做过贴面礼后,上前向其颔首。孟黎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西班牙语向汉斯介绍了李垢,并转达了李垢向汉斯说的话。汉斯向李垢张开双臂将李垢拥如怀里,接着李垢感受到自己的脸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在庄严肃穆的神父问候过大家,并说完了死者的生平事迹之后,大家开始祈祷,口中咏唱圣歌。林间的风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空中的布谷鸟吟唱着,像是这葬礼的哀乐。


      当葬礼的所有流程都结束后,汉斯告诉在场的所有人,希望可以选一支花来代表对他儿子想说的话。

 

    众人寻找与自己想表达的话契合的花。李垢看着眼前的花海却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该为这个记不清什么模样的同学选一支怎样的花,他想看看大家都选的什么样的花,一抬头却发现大家都已经选好了,而且都在墓坑边排着队把鲜花扔进去。


      汉斯将手中的石斛兰缓缓放下,花与泪水一同落下。他轻声哽咽着,向墓坑看了最后一眼,便倔强地转过了头,仰头望着远处的雪山,似是不想让眼泪再落下。


      原本金发的女人现在已是头发花白,深陷的眼窝告诉李垢她已经流干了泪水。女人手抖得厉害,有几次手中的百日草都掉到了地上。最终她还是将手中的百日草颤颤巍巍地扔进了墓坑中。这一过程中她都没有看一眼墓坑中的死者,当百日草掉进墓坑中时,女人扑进汉斯的怀中,将头深深埋在汉斯的胸膛中。


      孟黎手中拿着一支秋海棠,他现在墓坑前,眼神中满是惋惜。他轻轻地放下秋海棠后,走到汉斯夫妇的身边,紧紧拥抱了两人,并在汉斯妻子的耳边低语地安慰了几句。


      众人将手中的鲜花一支支地扔进墓坑中,李垢看见有红玫瑰、深红蔷薇、风信子、郁金香。


      远处缓缓走来一道人影,那人影窈窕纤细。人影由远及近,李垢看着她在自己的视线中逐渐清晰。女孩手中拿着一支山楂花,她走过李垢得身边,向着墓坑走去。李垢见过这个女孩,她是于默,是他来时飞机上的乘务长。


      于默缓步走到墓坑前,她痴痴地望着墓坑,两行泪水缓缓从脸颊两侧流下,落在墓坑的土上,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更没有哽咽,只是默默地看着墓坑深处。她把手里的山楂花的花瓣一瓣一瓣地揪下来放在手心中,最后将花瓣撒向墓坑,转身离去。


      李垢在墓坑边上摘下一支曼沙珠华,他心想‘就当是希望我这个外国同学早日投胎吧。’他看向墓坑中躺着的人,那人被种种鲜花覆盖,露着的脸与他自己一般无二。李垢被吓傻了,手中的曼沙珠华也掉落进了墓坑。他急忙回头看着参加葬礼的众人,他呼喊着问他们:“躺在墓坑中的人是不是与自己长得一样?”没有回答他,人们有的神色哀伤,有的面露微笑。


      两个壮汉开始一锹一锹地往墓坑里填土了,李垢拼命地组织着他们,可他们却不为所动。李垢觉得身体渐渐沉重,意识渐渐涣散。最终他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了,他眼中只剩下了一片黑暗。没有了汉斯夫妇、孟黎、于默。


      心电仪上的线停止了跳动,医生摘下了口罩,看着抢救室的人们,叹了口气说道:“抢救失败了。通告死者家属吧。”

抢救室外,一个白净高瘦得男生此时一脸发愁得蹲坐在楼道的角落里。护士走到他的身边,“是你送死者来的?看你这害怕的样子,是肇事者吧?”


      男生听到死者这个字眼时,惊恐地看着护士,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没…没救活吗?”接着便瘫坐在地上。


      死亡报告:死者:李垢,年龄:30岁,死因:车祸,抢救医师:孟黎。


      “被告肇事者苏溯,因超速造成车祸至一人死亡,赔偿原告死者家属一百一十五万三千六百元人民币。双方如有异议,请向上级法院提出上诉。”随着法官平静的声音落下,这一切结束了。原告被告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苏溯没有被判刑,李垢的家属也没有打算继续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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