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冰上游戏

第三十五章 冰上游戏

1991年1月1日,能容纳数千人的县城大礼堂里座无虚席,宽城满族自治县成立一周年纪念暨新春文艺汇演正在这里举行。当二姑一袭华服出现在舞台中央的时候,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多少有些紧张;不过熟悉的音乐响起,她很快就进入了状态。一曲歌罢,台下掌声雷动,人群中的尼莫和桂成也兴奋的拍红了手。

晚会结束后,李干事借了一辆小汽车,送尼莫、桂成和二姑三人回家。

这是桂成第一次坐小汽车,嘿,确实比大卡车和拖拉机都舒服多了!又快又稳,车里也宽敞,三个人坐在后排一点都不挤。

路上,李干事兴致勃勃的和大家聊天,夸奖二姑表现优秀,夸奖自己慧眼识珠,末了对二姑说:“我负责文艺工作这么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但竟然从来没听过这首歌。之前问过你一次,你回答得支支吾吾,我也没弄清楚。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这是谁唱过的歌啊?”

“这……” 二姑语塞了,“其实,也不是谁唱过的……”

“不是谁唱过的?那也总得是有人创作的吧?怎么,不方便说吗?” 李干事明显有些不悦了。

“嗯……这个……” 二姑看了一眼尼莫。

尼莫觉得自己应该挺身而出。他清了清嗓子,对李干事说:“ 是这样的李叔叔,那首歌是我二姑自己写的。”

话刚出口,车里的另外三个人都忍不住“啊”了一声,两声是惊讶,一声是喜悦。

李干事三分埋怨、七分开心的说:“ 我猜就是这样,不然我也算是见多识广,竟然从来没听过这首歌,是不是不合理?”

尼莫说:“ 相当不合理。”

李干事又对二姑说:“这是好事啊,那你有啥不方便说的呢?”

尼莫说:“我二姑这人吧,比较低调,不愿意出风头——她写歌的事儿跟谁都没说过,不光跟您没说。”

李干事笑了:“ 是挺低调,连咱们聊天都需要你这个高调的小发言人,哈哈。不过这回你二姑想低调也低调不了了。”

李干事的表情转为严肃:“实话跟你们说吧,今天晚会快结束的时候,我的领导问我了,这首歌是哪儿来的?一下子也给我问住了,我在领导面前也不能表现出完全不知道底细啊,结果我急中生智,说得就是你自己原创的歌曲。没想到,还真让我说中了,哈哈!”

三个人只好跟着哈哈。

李干事又接着说:“ 结果我领导也大为兴奋,他说这是咱们这穷乡僻壤不可多得的人才啊!要给与大力支持、鼓励创作!对了,你还有其他作品没有?”

“有!” 尼莫抢着说。

“不过,都不太成熟……” 二姑赶紧接过话题,同时狠狠的掐了尼莫大腿一下。

“哎呦!” 尼莫疼得直咧嘴。

“怎么了?” 正在开车的李干事疑惑的问。

“没事,不小心磕到腿了。” 尼莫一边揉着大腿一边说。

李干事此刻不关心嗑腿的事,只关心歌曲的事。他又继续说:“ 成不成熟都不要紧,你回家后整理整理,下星期我去你们学校再找你,歌词回头我给你润色润色。你呀,看来有吃这碗饭的命。县里领导都给支持,多好的机会啊?回头你就走艺术特长生路线,考音乐学院,将来当歌星!开演唱会,多带劲!到时候我们也跟着沾沾光!”

李干事越说越兴奋,不禁开始了又一段即兴表演:

“台下的朋友们,你们的掌声在哪里?” 李干事猛按汽车喇叭。

“台下的朋友们,让我看见你们挥舞的双手!”  李干事打开了雨刷器……


回到家,二姑埋怨尼莫:“ 你咋什么都应承呢?那也不是我创作的啊?这下可好,下星期咋交差?”

尼莫倒是一脸平静:“ 在车上咱如果不那样说,不是更尴尬了吗?你都没词了,还不是靠我给你解的围?再说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喏,这个手机给你,够你创作好一阵子了,省着点用啊,哈哈。”

“哎,也只能先这样了。” 二姑一半期待、一半忧心忡忡的说。


邻近期末考试,二姑开始每天挑灯夜读,桂成倒是没有太大学习的压力,每天放学依然带着尼莫满山遍野的跑。

除了给猪们割干草之外,收集过冬的柴火也是桂成和尼莫的工作之一。自家玉米地里满是带着土坷垃的玉米茬子——也就是玉米的根,这时候已经晒得特别干了,用镰刀背磕掉土装进筐里背回家;树丛下面满是落叶,用耙子一搂就是一大筐;山坡上很多枯死的灌木或裸露的根,拿斧子把它们砍下来,这个过程俗称“打疙瘩”。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背靠着连绵的大山,随便出去一趟就可以带回来很多柴火,不但可以烧来做饭,还能在寒夜里把火炕烧得滚烫。

天气越来越冷,尼莫和桂成都已经换上了奶奶亲手做的棉衣服,虽然样子有些臃肿,但保暖效果没得说。河水流着流着就冻上了一层冰,冰层开始只是透明的薄薄一层,每天都加厚一些。等到桂成快期末考试的时候,冰面就已经结实的可以在上面又蹦又跳了。

尼莫又学到了一些判断冰面是否安全的知识。比如刚冻上的薄冰是透明的,下面就是流动的水,不仔细看不出来冰和水的界限,但踩上去可就惨了。如果冰层冻得厚,透明度会非常高,能清晰的看到河底冻住的水草和石头。也有很多厚冰是并不透明的白色,那是因为在结冰的过程中混杂了很多气泡。

在冰面上可以玩的游戏有很多。比如说抽冰嘎儿,就是把一块木头削成陀螺的样子,最好在尖端再嵌进去一个从旧自行车轴承里拆出来的小钢珠,木棍上绑根绳子做鞭子,在冰面上抽一下能转很久很久。

再比如滑冰车。几块木板纵横交错搭起来,再用铁钉订好,就成了冰车的主体结构。为了减少摩擦力,接触冰面的两块木板上一般会固定上两根铁条。再锯两段木棒,木棒顶端嵌进一根铁钉,就变成了两根冰锥。人坐在冰车上,挥舞着两根冰锥插进冰面,推动冰车前行,速度可以飞快。玩儿的熟练了,还可以在冰面上急刹、漂移,十分过瘾。

尼莫又有新点子了。他觉得冰车虽然好玩,但滑冰车太累;冰车其实和雪橇差不多,而有个词叫做狗拉雪橇。眼下家里虽然没有狗,但有的是猪啊;如果一排小猪一字排开在前面拉车,哎呀,想来古代出巡的王子也就是这种感觉。

不出意料,当尼莫把这个“猪拉冰车”的念头说给桂成听时,遭到了桂成无情的镇压。上次的丢猪事件还心有余悸,如今可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不过尼莫就是尼莫,他是闲不住的,脑子里有的是鬼点子。


小河中间有一块大石头,曾经顺流而下的水撞到石头上,形成一个漩涡,慢慢卷走了大石头后面的泥沙,形成了一个深潭。如今绝大部分河水结冰,但这里有足够的深度,保留了冰层下面的一汪清水。一些鱼儿不知道是凑巧在这,还是有意选择,避免了冻僵的命运,此刻仍然在水里游来游去。

“它们吃什么?” 尼莫问。

“不知道……水里有微生物吧?反正只要鱼在水里好像就饿不死。” 桂成说。

“它们会憋死吗?” 尼莫又问。

“……你怎么总有稀奇古怪的问题?”

“不古怪啊,你看冰层把水都盖住了,我看里面的氧气迟早会被耗光。”

桂成想了想,以前没观察这么仔细,还真不记得冻在冰下的鱼最后怎么样了。

尼莫又说:“咱们在冰上凿个孔,给它们透透气吧?”

桂成不觉得这活动有什么必要,但自从上次不小心朝尼莫发了脾气,他现在尽量让着尼莫,尤其是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更何况,这听起来像是在做善事呢。

两人从河岸上各自找了一个带尖的石头,找准一个地方开始砸,可惜冰层太过坚硬,砸在上面就是一些白印,两个人费了牛大的劲儿,收效甚微。

尼莫想起老爸讲过的一个古代守城的经典案例,说是时值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的季节,攻城一方火力很猛,连攻几天眼看城池就要拿下,没想到守方连夜组织大量居民沿着城墙往下泼水。第二天供方吃饱喝足准备一举拿下,却惊异的发现对方的城墙穿了一层冰铠甲,刀砍斧剁都伤不了多少,滑溜溜的又无法攀爬,最后只好放弃,撤兵准备来年再战。没想到液态时柔弱的水,冷却后却是如此坚硬的冰,真的好神奇。

尼莫讲给桂成听,桂成听到了关键词“刀砍斧剁”,眼睛一亮,回家拎了把斧子过来。

于是二人正式从石器时代过渡到铁器时代。

效率果然高多了!随着每次的挥舞,白色的冰碴四溅,砍上一会儿就要停下来清理一下碎冰。效率是不错,至于回家后会不会因为斧子卷了刃挨揍,暂时就顾不上了。

奋战许久,两个小伙伴热得把帽子和手套都扔在一边,终于随着“咔嚓”一声,最后一块冰掉进了水里,下面的水涌到了冰洞的半截处,大功告成!

桂成本以为已经大功告成可以开拔了,没想到尼莫笑眯眯的从棉袄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里面赫然是一截香肠、一条细绳和一根弯成钩子形的缝衣针!

什么给鱼透气,原来是他想钓鱼!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随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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