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刀谱2022-10-22

第一章2022、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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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马蒂斯到了晚年,大腿上的肌肉已经干瘪,小腿上也早已松弛,透过折叠的皮肤,即使不用X光,腿骨的结构也早已一览无遗,膝关节软骨磨损严重,活动严重受限,早已经无法支撑他那肥壮的躯体和硕大的脑袋,与他大脑的活跃度很不成比例。他原来所擅长的架上油画,实在繁琐,需要长时间的站立,胳膊和手要迅疾的捕捉大脑闪念所遗留下的细微痕迹——就像彗星的尾巴,现在的他只能在闭上眼睛时任凭那些绚丽的色块飞来荡去,这种手脚的无所事事和大脑的忙碌撕裂着他,最后他竟拿起剪刀,剪起了各种拼贴画,线条像极了庖丁的解刀留下的影,这也是现在流行于世的涂鸦的起源,此为后话。马蒂斯将剪下的各种色块造型拼贴成画,随兴又随性,如果事后有评论家将其强加一种秩序或规律,都不免有“强说愁”的滋味。

我所记录下的,也将是随意剪切下的过期报纸的一个个“豆腐块”,随意的粘贴在纸板上,如果有某位智慧的先生,可以将这种“随意”用一种特质的线像穿珠子一样穿起来,首尾衔接成个圆形,我必是感激不尽;又或者我在粘贴过程中受了某种无意识的牵引,自成了某种有序的结构,我想那更是一种意外之喜了。我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吃点东西,看会书,又会在七点钟时再躺回床上,试图去深井里拉取记忆之锚,大多数时候总是满载而归。有时记忆就像扭曲的镜子,上面的影像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去,总有种四维空间的断裂感,我总试图矫正,在玻璃的上下分别固定一个铁片,然而我不是能工巧匠,玻璃镜片每次都碎成碎片,影像也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我的出生,我已经记不真切了,至于这是不是一个错误,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不过,童年里我确实曾经犯过三个天大的错误(并不是说只有三个,不过是因这三个都换得了我父亲的一番暴揍而已)。

那是深秋的一个下午。

秋天的我本是最为忙碌的。初秋时,会跟从大队人马去树林里捡拾树叶,那些叶子肥美的很,它们的筋骨裸露着,颜色枯槁呈斑驳的深褐色,脆生的很,铺满林地,如果不怕里面有狗屎、牛粪之类,完全可以在里面打滚嬉闹。为防树叶再度飘散需要串串,用枝条串起的时候要分外小心,一个小手护在叶心,另一只手用枝条的尖头慢慢贯串其中,很像是暑夏的午后捕捉到的蝉,小心的用针线串起来一样。装载满筐时,就提回自家,倒在草垛旁,形成自己专属的草堆。叶子落光捡静之后,我们又会带着镰刀去沟渠边上,那里是异常茂密的编条,柔韧细长,虽然对那时的我来说,力有不逮,只能做啦啦队员,热情却不输分毫。晚秋时分,地里的庄稼都已收割完毕,一排排的玉米先把玉米棒子掰完,拿去晾晒;再用镰刀将根茎自地上二三十公分的位置分离,茎叶储存起来,留作牲口冬天的口粮;最后翻地,将根上的土拍打干净,拉回家,一圈一圈垒成万神庙的造型,高达六米,直径也在六米的样子。它是那么的巍峨壮观,我总以征服它为最大愿望。那是深秋的一个下午,我百无聊赖、独自一人围着这个雄伟的玩具,试了几次都毫无希望的滑了下来,正当我气急败坏准备去寻找帮手时,竟被一道闪光刺疼了双眼,揉搓一番眼睛,仔细找去,在草垛的最底下,隐约有把弯刀的形状,比我的手掌小些。蹲伏下来仔细观瞧,那精雕细琢的模样,比我之前削制的木刀强上万倍不止。哎呀,那喜出望外之情,比捡了个大元宝还开心,回头四下环视一圈,伸手去摸,结果只摸了个边边,那草垛压的异常结实,本无缝隙,可是分明的又是一把诱人的刀在那里摇晃,使尽了力气将手探进小缝里,分明把握在手,却又像影子一样飘浮起来,“我不信制服不了个你”,我暗自嘟囔着,用双脚蹬在草垛上,双手揪住一条根须,呲牙咧嘴的扭动着身子往外拉,这分明是在挑战我小小的自尊,费劲了力气方才拉出半截,再鼓足干劲猛力一拽,“砰”的一声后翻在地,后脑勺碰起了一个肉包,疼的我“哎吆”一声,强忍了两滴眼泪,急急的探手进去搜寻,“妈了个巴子”,还是只摸着个边边,硬硬的,表面有些纹路。我盘坐在地,耷拉着脑袋,开始泄气了,对于未知世界的自信一下子散落无形,中午吃的两个黄饼子消化殆尽,汗水也湿透了里外两层衣服,暗自嘀咕:难道里面有个黄鼠狼子的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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