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世事多变化 世事看我却依然

立春前后的暖阳正是打瞌睡的好光景,黄奶奶突然咋咋唬唬地狂甩一连串消息过来,真是扰人清梦啊。“花楼街你知道吧?”“说是要拆迁了啊!”“我决定去扫街!!”“去拍一点人文的东西…”小囧囧一时迷糊:“好啊!一起去!”如果知道去的那天寒风那么刺骨,小囧囧定然是后悔了的。殊不知,扫街的那个下午,诚然被吹得偏头痛。

“前花楼接后花楼,直出歆生大路头。车马如梭人似织,夜深歌吹未曾休。”此词一读,花楼街旧景的热闹景象怕是不难想象。旧时兴旺之时,曾被冠以“八大行”之称,即盐、茶、药、油、粮、棉、水果、杂货。物资之丰富,车马之兴旺,不言而喻。怎么说花楼街也算是老汉口商贸繁华之见证,且可论之老汉口的一枚活化石了吧。扬子江大饭店、悦宾大酒楼、老四季美、德华楼、汪玉霞、九如斋……一众名牌名店林立其间,打个不甚恰当的比方,那就是现如今的国广的格局呀!


走街串巷,最先进入视线的必然是头顶密布如蛛网的电线,还有穿插其间的晾晒绳,纵横交错,错综复杂,好似调皮的小猫咪打翻奶奶脚旁的毛线篮,自顾自地嬉闹后,让人找不到头,也缠成了解不开的结。 

破旧的老社区,危楼的墙体早已脱了层外衣,有的甚至裂了缝,张牙舞爪的裂纹犹如重度伤残的战士身上正恢复着的重重结痂的伤口—那样的痛和痒蔓延至心窝。但亦可言,这样的伤口是一名战士的阵痛与光辉,这样的裂缝是一座城市的忧患与枯荣。

逼仄的巷道,行至其间,身后时不时传来的叮叮铃铃的响铃声警示着你往边上再往边上让一让。上周的积雪而凝成的冰雪隔数十米远便堆积在巷道两旁,慵懒的冬日似乎并没那么给力,一点一点融化的雪水让并不宽敞的老巷显得愈发乱而不整,还有头顶渐融的冰雨忽地坠落发间或顺着脖颈儿与后背肌肤来次亲密接触,还真是雪碧般透心凉的感觉。一二过路人,来往自行车,坑洼、狭窄、残旧的老巷怕是喘不过气儿了。回想一番“雨巷诗人”戴望舒笔下悠长又寂寥的雨巷,眼前的巷道怕是更加凄清而惆怅。

囧囧问:“这样有限的公共空间和生活空间,还有水泥、木头混搭的危房,这些生活在这儿的人会过得舒服啊?!”“你是没有在这样的小巷子里生活过,我们小时候住在花楼街,位置虽然窄,可以说从我自己屋里可以看到别个屋里在做什么,街里街坊哪像现在这样这个屋里谈隐私那个屋里的事说不得,那时候邻里之间都摸得门儿清。哪个屋里出了事,都是街坊来帮忙。那时候热闹方便得很,屋里门外头什么东西一下子就买到了……”光线的一口老汉腔的调调像机关枪似的给囧囧和黄奶奶绘声绘色地描述他小时候与这条市井老街旧巷的故事。

虽说老汉口这样的街巷大多被时光侵蚀了曾经的繁盛容颜,带走了鲜活的生命力,留守居住在此的也大多都只是老人和他们的小孙子小孙女,甚至初行其间,满目残破与衰落,甚至心生“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世事变迁之叹息,但武汉这座城市的闲适与恬淡,骨子里的自傲与真性情也只能在这里缓缓喷张。


穿梭在CBD的年轻小白领们,不会懂得老奶奶的一暖阳、一份报、一把椅的闲情,也不会懂得大爷的一双起球的旧毛线手套反复缝补修剪的心酸。培优班、游乐场里的孩子不会懂得流着鼻血寒风天里躺在灌风巷口的老躺椅上的小男孩的松弛与孤独。工作室里电脑、键盘、软件作图打版的设计师们不会懂得昏暗屋子里一脚一脚蹬着缝纫机的阿姨成品后的喜悦与无奈。还有巷口做小笼包营生的大姐脸上不自觉的微笑,夜市上煮玉米、烤香肠的大叔的号卖……那皆是巷子里如今生活里的热闹与生机。也许吧,这样的自足自乐、市井气息才是百年老街传承下来最具活力的东西。


穿梭在近乎要让我迷失方向的街巷里两三个小时,再走回人头攒动、商场林立的街头,夸张点说,竟有点时光隧道的味道。虽仅一条马路之隔,两边的“热闹”竟是全然不同。

“对了,囧囧、一北(黄奶奶),今天你们扫的街根本不是花楼街啊,顶多算是花楼街的延长线!!”末了,光线悠悠地道来。也罢,也罢,扫街不问来路,归去仍是共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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