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粪

  粪,屎也,肥也。

  如今跟孩子们,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小时候,家家大门口都有一个大粪堆,大人们甚至用粪堆的规模,来衡量,一户正经庄户人家的过日子标准。

  那时的冬天,无法形容的冷,贫穷下的人们,就更加冷。

  秋收后,鸡鸭鹅猪等家畜,就纷纷解放了,大道上随处可见,三五成群的鸡鸭,旁若无人地甩着屁股,扭扭哒哒地走来走去,叽叽嘎嘎的嬉笑着。猪就更随意了,悠闲自在,东拱拱,西蹭蹭,牛马成群的放养在田野里,傍晚浩浩荡荡地从大门口经过。

  冬天的早晨,是被窝最暖和的时候。窗外,世界都冻的硬邦邦的。

  忽然随着奶奶一声尖细的花腔,家里七八岁以上的孩子,骨碌碌爬起来,穿戴整齐,冲进茫茫的冷风中。

  大道上,随处可见,拿着铁铲,土筐的大人孩子,能走的地方都走了,能看的地方也看了。每个人筐里收获不同,或多或少,少了还不敢回家吃早饭。

  这大道上的粪,昨晚,就已经被能干的人收拾了一遍,那群牛马走过去后 ,不知多少人盯着路面,把还热气腾腾的大粪块一锹端了去。第二天早起的老人们,又进行了第二次搜刮,然后第三遍,第四遍。到了孩子们,瞪着带有睡意眼屎的眼睛,踉跄在大道上时,大道就

像被吸尘器吸过一样干净了。

  那些寒冷的早晨,孩子们吹着一脸霜花,迷茫地在屯子里游荡,盯着早晨出来放风的猪们的屁股,一个粪蛋都令人两眼发光,却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抢了去。

  回家的心情忐忑而沮丧,路过别人家粪堆,思想挣扎着不愿离去,用脚装作自然的踢走一个粪蛋蛋,没人的地方欣喜地装进筐里,心里也满满的窃喜。

  家里粪堆前,孩子们的成果都一字排开摆在那里,看着每个人筐里的收获,大人们高一声低一声的评判,孩子们眼里麻木而无奈。就想着赶紧进屋烤火吃饭,摆弄了一早晨大粪,然而并没影响到胃口。

  此后很多年,我常常在梦里还会出现那一幕,站在人家粪堆前纠结,看着光秃秃的大道发愣,盯着一块被人抢了先的粪蛋后的失落,和奶奶不满意的女高音。

  听说哥哥小时候,那时还没有我。他早晨跟哥哥姐姐们出去捡粪。那时还是大家庭。实在捡不到,一整早晨,一小个屎球也没看见,一个六岁的孩子不敢回家,就在村头徘徊。最后他在舅爷家的粪堆捡了一块大牛粪,抱了回来。却被人家抓个正着。

  表叔无意中说给母亲听了,年轻的母亲正是刚强自尊的年龄,告诉了父亲,一顿打让哥哥记到了今天。

  想着那个贫瘠的年代,清晨穿行在路上的人们。现在的孩子,无论你怎么唾沫横飞的讲得天花乱坠,他都无从想象,那是怎样一个个清冷无聊的早晨。

  路上常见到这样的景象:孩子们为了争抢一个粪蛋,争先恐后地轮踢着,被冻成铁球一样的粪蛋,在孩子们脚下,香饽饽一样传来传去,最后被谁以胜利者的姿态,一脚射入自家粪堆,身后留下一双双遗憾的眼睛。

  长辈们难道不知,被刮得一遍又一遍的路上,有多么干净,显然是知道的,但在千篇一律的生活模式下,在资源匮乏的年代,靠天吃饭,靠地打粮,这农家肥无疑肩负着地里的收成,那一堆堆大粪,无疑是期盼,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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