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人

对动画片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超人，他无坚不摧，上天入海，眼睛都能发射激光。胸前大大的S和鲜红的内裤都宣示着他与常人的绝然不同。然而，心直口快的我在本文一开头就要告诉你，动画片里的超人是不可能在进化上出现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本文即将戛然而止，接下来的篇幅我们将讨论另外一种超人。

       很多时候，如果说生物是主动向“更高、更快、更强”的方向努力演化，从而避免本物种的灭绝，那么我们一般会觉得这种观点是错误的。的确，除了人类之外，没有哪种生物能够主动进化，也没有哪种生物会在物种的高度上考虑问题。现在的科学家普遍接受的一个观点是，进化就像一个筛子，去筛选生物中的各种变异。最重要的是，这个筛子时时刻刻在变。地球的环境在变，周围的生物也在变化。筛选的方式是各式各样的，有些是非生物的（例如气候），有些是生物的（比如捕食），有些是致命的，有些则没那么致命。跑的快不快对于豹子和鹿来说都是致命的筛选方式，但致命的点不一样。慢豹子会饿死，而慢鹿会被豹子杀死。致命的筛选方式会快速的放大生物的某一特性，也比较容易总结，因为从我们观察者的角度来说，那些不适合的特性都已经不存在了。而那些不致命的筛选方式，常常让我们搞不清楚原因。就比如右撇子和左撇子、肤色以及是否脱发。

       但如果考虑人类的进化方式，情况会大不一样。现在很多人在探究上古的人和现在的人在生物特性上有什么异同，以探究人类的进化。虽然我认为这些研究很有必要，但人类作为一个物种，并不依赖于这些生物学上的进化。真正让人类统治世界的，是身体外部的进化。这样解释可能会容易一些，在人类之前，进化都是改造生物个体，让它的机能更强。显然，在这种机制下，环境占据主导地位，信息在大多数情况下是从环境到生物体单向流动的。所以，物竞天择、弱肉强食的自然界显得异常地冷酷无情。然而，上文中，我们讨论了人类的大脑很复杂，处理信息时，通过判断、思考、储存、调用，除了要应对环境变化外，人类产生了另外一种神奇的脑回路——改变环境！而这，是人类数千年文明史的总基调。也就是说，信息从环境流向人类，从人类又流回了环境，形成了一个环路。环境变化对人类造成的筛选作用，有时候能被人类对环境的反作用抵消一部分甚至全部。这样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干旱的时候，别的生物忍着，而人类建水库；粮食缺乏的时候，别的生物忍着，而人类驯化作物。没有开玩笑，“忍”是其他生物进化的主旋律，能忍的活下去，忍不了了就灭亡。而人类进化的主旋律是“不能忍”，也就是说千千万万年以来，其他生物在优化自身以适应环境，而人类在优化环境以适应自身。这种进化方式是高明而且独特的，但并不是完美无缺的。其缺点是最近这一两百年才暴露出来的。随着人类改造自然的能力越来越强，人类为了一己之私开始破坏其他生物的生存环境。其实这在进化上无可厚非，一群病毒在完全吞噬所寄生的宿主之前，绝不会停止扩张的步伐。但上文提到了，人类与环境之间信息流是环状的，这些环境的变化迅速的进入了人类的视野。而且人类通过得到的信息判断，继续破坏下去，只能是自取灭亡。所以，改造环境是人类生存至今的法宝，而自觉和自律是人类能够继续生存下去的终极奥义。

       开头说了，动画片中的超人在进化上不会出现。原因已经很明了了，人类的进化不在于身体机能上的进化，所以，一个更强的“人”对于人类来说意义不大。你看，人类几千年来，一直在改善吃什么、怎么治病、如何长寿，鲜有人去研究让人和豹子一样快、和猩猩一样强壮。相反地，一些动物所赖以生存的生存技能，如猎杀和逃命，在人类身上其实是退化的。人类所有的解决方案都是体外的，比如发明枪械和汽车。所以，电视上超人所拥有的能力，如果要实现，一定是通过机械，百分之百不会通过人体自身机能来实现。

       那么是不是物种进化到人类就停止了呢？从地球生态系统的角度来看，假如没有外力干扰的话，我认为是的。包括地球在内，所有生存空间有限的生态系统，都会朝着顶级生态格局演化。所谓的顶级格局，是有少数几个关键物种，能够有效影响物质循环和能量流动。例如在森林中，树木就可以通过丰富而广泛的根系和高高在上的冠层，影响其他生物获取光能和养分。人类，到目前为止，虽不是完全，但极大的影响了整个地球的物质和能量。而且几十亿的人口总量，几乎已经占据了所能占据的一切空间。狭小的地球，哪还有空间留给另外一个物种？有些人可能会说，那另外一个物种可以把人类赶尽杀绝，就像人类对猿类一样。可是，人类在从猿类进化而来的时候，和猿类并不是相同的生存空间。很简单的，猿类在树上，人类在地上，第一只下地直立行走的猿类，就算挤占了其他猿类的生存空间，结局无非是被赶走，到一些“荒地”去艰难谋生。而现在呢，如果有另外一个物种从人类中脱颖而出，它会发现无处可逃。虽然物种的进化在人类身上可能不复存在，但人类自身仍会并且已经发生了巨大改变——这就是我所说的，另一种“超人“。

       如果说普通意义上的超人是超过人类的能力，那这里所说的是超越人类的范畴——也就是所谓的社会（或者现在广泛存在的国家）。上文我们说，人类的进化不依赖自身机能的变化，而是依靠优化自己所处的环境。人类个体对环境的改变能力着实有限，所以人类寻求通过群体来扩大影响力。生物进化的方向是从简单的单细胞向复杂的多细胞进化，最后到人类，不同细胞间差异巨大、分工明确。单细胞的生物具有生物功能的完整性，从体外获取物质和能量通通在一个细胞里完成。而多细胞生物则是部分细胞获取物质和能量，然后在一个统一的制度下对物质和能量完成再分配。而且，往往是负责获取的不负责分配，反之亦然。细胞间分工的优势是高效，而单细胞生物的优势呢？——是自由，因为可以不受其他细胞的制约。人类进化的方向，正是模仿了生物进化的路径。个人与个人之间关系趋于复杂，而且分工越来越精细。随着社会的演变，现代人越来越觉得不自由，其实这也是因为我们重蹈了生物进化的覆辙。我们每一个人，像高等生物的一个细胞一样，越来越需要固定在自己的位置上发挥作用而不能随意转换。所以，人类社会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物种，但它是生物进化的新产物，并有可能是地球生物圈的终极形态。

       这里有必要区分一下群体和社会的概念，因为其他生物也有很多是群居的，而且人类早期也是群居动物。一个很简单的区分原则是，社会是不同群体紧密相互作用构成的。想想看，一个狼群和另一狼群可以经常见面，但他们之间的相互作用至多是抢地盘，除此之外，他们很难再有其他其他交流，所以其他生物的群体是相对独立的，而人类社会中的群体是紧密相互作用的，它们相互竞争、相互利用并且相互妥协，这是人类社会和其他生物的重要不同，也是早期人类和现代人类的主要不同。另外一方面，同一狼群中的狼地位是不同的，但狼群之间是只有势力差别而无地位差别的，但是在人类社会中，人群之间是有地位差别的，这体现在一部分人能够影响甚至控制另一部分人的行为或者思想。

       当今的人类社会已经很复杂了，社会分工已经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但仍可以在生物进化中看出端倪。部分人仍在从事物质生产，如农林业者，而大部分人已经“脱产”。有些行业，比如文娱和体育，他们的本质功能是让其他从事生产的人身心愉悦，这相当于动物体内的激素细胞，他们在生物体中功能的是重要的，但是间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