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暮春时节，东风从二月起，吹遍了整个春季，直到吹残了百花，已然变得绵软无力。

故乡垄头，陌上花开。一位身背绿竹书箱的年轻书生，走在田间小路上，在他的身边，跟着一个提着竹筐的年轻女子。

如此暮春时候，这位小先生行于乡路，却不是要缓缓归矣，而是要缓缓行矣。

他要去往乡镇，考取功名。

这位年轻书生，如今不过二八，而站在他旁边的女子，是他母亲很小就给他找的童养媳。就在今年春，他们两刚刚完婚。

女子站在村头，看着自家小先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一阵风吹过，随风飘逝的桃花瓣落在她的头上，只余下些许零落。

岁月白驹过隙，日头起起伏伏，转眼间，二十年过去。当年的年轻书生，已然三十有六，两鬓微霜。

依旧是暮春时节，依旧是故乡垄头，当年的那位年轻女子依旧站在村头，看着自家先生愈行愈远。

只是在她的身边，多了一个捧书的男童和提筐的女童，亦如当初年少时的他和她。

这一次，书生的脚步不再像年轻时候那般轻快、随意，眼见距离村口越来越远，他心中莫名的有些慌乱。

只见他突然转过身，望向村口立着的那三个已经变得模糊，看不清楚容貌的身影，一时间眼眶有些发红。

女子看到自家先生转过了身子，于是抬起手，轻轻挥动了起来，大声喊道:

“允之，快走吧，不然今天天黑到不了歇脚的驿站，家里有我，你不必担心！”

中年书生闻言转过身，脚步再一次向前迈去，但却有一滴眼泪从他的脸颊，轻轻落在了尘土之中，激起一阵小小的涟漪。

二十年岁月，无数次别离，功名利禄不过是一场空。

年少时答应她的金榜题名，荣华富贵，如今依旧无果，只有日渐苍老的容颜，在见证着他们聚少离多的半生。

呵，暮春时节啊！

中年书生的口中，开始吟诵起一首诗句，如同暮春时节凋零的百花，戚戚的回荡于天地之间:

“相见时难别亦难，

东风无力百花残……”

故乡垄头，陌上花开，先生，又何时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