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小花”盛开时

清明谷雨,新茶上市,忽然想到桐城小花茶。

人上了年龄,生活和经历便磨圆了他的棱角,罩住了他的轻狂,哪怕身在久雨中也没有了年轻时的抓狂,或者勉强去熟人堆里逢场作戏的欲望。选择独处,默默站在窗边,看雨打树叶淅淅沥沥,听屋檐珠落叮叮当当。

然后去烧一壶滚烫的开水,坐到沙发上,泡一杯“老”茶,静待春意盎然。这茶够老,还是去年春天从安徽桐城“飞“过来的叶子,只剩下最后一听了。平常没舍得喝,留着待客,名字如画般的雅致——桐城小花。此刻,面前透明的玻璃杯里,根根芽尖在沸水冲击下沉沉浮浮,后又渐渐立起,舒展,像沟边柳枝上爆出的嫩叶,浅绿色。一丝春意,一缕幽香伴着袅袅上升的水气在室内温馨开来。伴着这些香气的还有那些缤纷的往事,拉着文字的衣襟,叨叨絮絮于我的脑际。

每年春花烂漫的时节,山坡上的茶园绿色由深变浅,那是茶树爆发的新芽,如雀舌,如花蕊,如新柳。一条一条,一浪一浪,连同晴空也变得清纯,连同空气也变得有了味道。

我家住在长江边上,圩区地势平坦,沟沟壑壑,没有茶树只有杨柳,初春时节柳条枝头嫩芽初爆的样子倒有点像杯中绽开的新茶,少时据说有造假者会往新茶里掺少许柳叶新芽。我没见识过,但我常常伫立在江堤上隔江相望,蓝天下,江南的群山逶迤连绵,浓浓淡淡的模样游离于我的幻想之中。长大后我就只喝皖南的茶:黄山毛峰,太平猴魁。似乎觉得南方离太阳近一点,受日光青睐的时间长一些,茶的韵味也就更浓更醇厚些。

最早知道桐城小花这个名字应该是2012年夏天。一个朋友送给我一盒,礼盒包装,很大的那种,从红彤彤的外包装里抽出,是壳硬如箱包的内衬,依旧如火燃在眼前。平放,翻开,封面是一层薄薄的丝绸缎面,闪着金黄的光泽,如皇家的贡品。掀开,两只铁罐宝物似的嵌在泡沫中,当然背景还是金黄色的绒布。我没有再揭开谜底继续欣赏,还原,如旧。不过那次没有品尝到它的花香,因为我没想改变自己的口味,就像我改变不了自己是个乡下人的身份一样。几天后转送给一个上海的朋友。第一次与桐城小花的相遇相识就这么轻描淡写,擦肩而过。

世上好事总是多磨。

四年前的三月初春,清明未至时,再次和小花相约。说来是一个缘份,因为文字,和老家枞阳的韩老师相识,从他的文章中又一次见到桐城小花这个似曾熟悉的名字。也就是那年认识了小花盛开的山坡,还有茶园的主人——张俊。记得那次我订了一点新茶,却又要急着要赶回去做清明。张俊说新茶已打包发货,让我静心等待着。

上海的三月仍旧有寒气,虽然香樟,冬青是绿的,但春似乎也长着老太太小脚似的在慢慢踱来,就如杯中老茶,绿色渐深,品不出山花烂漫的意境。

我等着新茶,也等着老家春天的信息。

新茶没到,等不及的我毅然动身,匆匆往老家赶去。就在我上G50高速的途中,接到了快递的电话,那朵小花开在了门边。在老家的几天里,铜陵老洲,铜陵枞阳,来回穿梭,车不歇火,陪伴我的不仅仅有一杯茶,还有乡土乡情。

回到上海的家里已是华灯初上,迫不及待地从花束中打开一朵,摄起一缕春色置入杯中,似曾熟悉的模样,却又闻到了别样的芳香,如寒冷中有阳光簇拥的暖意,似满目沙漠中现出朵朵鲜花般的温馨。

“桐城小花”属明前茶,生长于大别山南麓的龙眠大山,与山中兰花为伴,集大地之精气,蓄日月之芳华,被清朝桐城人张庭玉称其为“小花茶”。和安吉白茶相比,桐桐城小花没有刻意打扮的出众外表,普通如质朴的深山村姑。但冲泡出来色橙如秋水,味比兰花,“其质不减龙井”。可我仍觉得它是来自老家三月江边柳条上的嫩芽,京剧舞台当中美人的兰花指。

花会凋谢,季节的花莫不如此。眼下春光明媚,草长莺飞,那山坡上的小花又将盛开,期待那朵小花一直陪伴着我,盛开在每一个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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