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是一只迷路的骆驼


我想我是一只迷路的骆驼

张小笨


我曾经把自己写成一只迷路的骆驼,独自穿行在塔克拉玛干无垠而苍凉的大漠之上。没有长河落日,没有大漠孤烟,只有亘古的蛮荒。

站在玉门关外,向着太阳落山的方向翘首西望,仿佛看到尼雅遗址荒废了精绝国的辉煌。那个被称作沙漠之城的丹丹乌里克,也只是一片杂乱的想象。那里的古寺绝世而独立,从唐代走来的目光镶嵌在斑驳的壁画中残缺成遗世的苍凉。

夕阳中矗立的执瓦克佛塔,没有了古老的梵音的缭绕,成了千年的剪影,在死亡之海静止的波涛中年复一年的被狂风消蚀。

我之所以对塔克拉玛干如此的向往,因为在我眼中,她不是一个恐怖的女巫,她曾是一个风情万种的楼兰姑娘,虽然远离人类,但却在盗猎者的屠刀中再一次走向死亡。

因为我知道,在它的深处,有一位英雄在长眠,带着他的梦想与黄沙作伴。他就是余纯顺。

我也知道在今天的北京,有一位姑娘叫尚昌平。她和余纯顺的精神之恋,是她行走的动力,力量的源泉。

尚昌平曾在自己的一篇文章中这样描述她与余纯顺的通话经历,她说,我是不易被言语打动的人,但我被这个饱经风霜受尽人间磨难的钢铁男儿深深地触动了,那么温柔,那么深情。刹那间,我泪流满面:“余纯顺,天下唯一能读懂你的人,是昌平。”

“谢谢你,替我说出我刚想说的话。小疯子,我后悔极了,上次真不该拒绝你来上海相聚。你快安排时间吧,我们该结束‘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的日子。”

小疯子,你听好:我的缺点弱点很多,我不想欺骗一个让我心颤的姑娘。我曾经历过无数次爱情,但都是短暂的,爱上她们的时候,我的爱是强烈而真实的,我说着的那些故事,像美丽的童话美丽的花环给姑娘们,短暂的爱情,既是一种伤害也是一种幸福,有很多人说余纯顺是花花公子,对爱情极不负责,他无资格再用童话的故事‘骗情’,小疯子,我想听听你听了老余但白交待后的最真的想法,告诉我。”

“你是个有血有肉有情的人,你应该去爱天下值得你爱的姑娘。以前可以,现在。将来,你仍然可以去爱那些可爱的姑娘,因为那些爱情确实很美丽。”

“你介意吗?我在说爱你今生今世的同时,在途中又爱上别人。”

“疯子!我非常介意!”我对他说:“我会像母亲一样注视你,放纵你,宽容你,原谅你。正因为是这样,我才相信天地间,余纯顺在艰难地独行,风雨中走来走去一路跌跌撞撞伤口流着血,需要有双手安抚他的沧桑,否则,我将要怀疑他8年走中国的真实性。”

“老天!这是疯狂还是缘分?爱的理想化,己在我心中下降动摇、快坠落的时候,痛苦准备留给孤独的自己时,那旋律自遥远的天边又缓缓响起。老天!老天!是老天的考验,人间的苦难我都尝尽,所有的付出,现在都得到了补偿,我不再是一无所有。我在黑暗中探索你的手,明天我将要在你的手心停泊。”

“严肃地问你,你不但喜欢上小疯子的声音、语言。悟性。宽容、善解人意;而且喜欢上她的人,对不对?回答我广我咄咄逼人,将余纯顺逼至“绝路”。

“我不敢说的原因是怕伤害她。那年,我行走在川藏公路一段上坡路,看到一个双腿萎缩,坐在一四轮小滑板上的哑巴,正奋力地用双手撑地作为滑板艰难前行的动力。当我迅速赶上去帮助他爬过坡顶的时候,发现他脖子上吊着一个小罐子,里面有一条蓬头垢面的刚出世的小狗娃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它的主人,我被这份爱心感动得心都颤抖,我扑倒在路旁,哭了;后来的日子里,险恶。寒冷。饥渴不断地偷袭我,余纯顺不再相信眼泪!可现在,汹涌而来的是什么?寻觅已久的爱的理想——心与心的交融心与心的碰担心与心的相通,得到了,拥有了一个小疯子、小精灵。小机灵鬼。小天使,我不会‘落荒而走’了。”

有人对我说,余纯顺的花言巧语和坦白自己缺点的手段,将我诱惑。我笑着回答心甘情愿受骗,我注重的是他的精神,别的不重要!

我们相爱得超凡脱俗。132个小时电话沟通,我们决定见上一面,相约6月19日库尔勒见,然后去巴音布鲁克大草原,在天鹅猢边扎下帐篷,看日出日落,数着头顶的星点。1995年12月2日早晨我离开古城绍兴。下午,他出现在青石板的巷子里。1994年2月18日,我走进西藏,他扔下了长满虱子的衣衫走出了阿里高原……一次次的失之交臂,我和他像两列对开的火车,最终擦肩而过……余纯顺说,6月19日,小疯子啊,千万不要失约啊!我说我不会,相信你也不会……我们错过太多!

6月16日,我的副主编潇打电话给我说:“昌平,你一定要挺住,余纯顺在罗布泊失踪了。”

“绝对不可能,肯定是那帮元聊的人在制造新闻。他会哼着歌吹着口出现在人们面前。”潇的话我根本没放在心上。下午,我去商场购买一箱巧克力,我曾经为余纯顺在阿里高原奢想吃块巧克力而心痛,我对他说:会让你这辈子巧克力吃不完。

18日中午,朋友潇在我身边悄悄地说余纯顺在罗布泊遇难了。我平静地笑着说:“不可能,他一定会回来的,我和他有约……”我一件一件收拾行装。相机、水壶、睡袋。帐篷,还有巧克力,准备飞往新疆库尔勒。然而,终于有一份从新疆发来的传真递到了我的手上:6月18日上午10时20分在罗布泊地区发现了探险家余纯顺的遗体,从而证实了他已遇难的猜测……

惊艳而凄美的爱情故事真实的发生在昌平身上。这不是杜撰,也不是小说。冥冥中似乎有天意的刻意安排,人生中总有许多遗憾让人扼腕叹息,叹息深爱的人们有太多的无奈和情深缘浅。

尚昌平,这个行走的天使,如今已成为人文学者。无数次的进出新疆,让她深深地爱上了那个地方。或许是因为新疆有她生命中最深的等待。

如今远在海南的我,常常面向西北,心中有一丝永远无法抹去的遗憾。分明那年我已在阳关,如果再迈进一步,我就会到达我梦中的楼兰。但是我却选择了转身。在玉门的宾馆里,我疯狂地敲打着电脑,虚假的述说着我旅行的感受,我想那只是流于表面的真实,因为我内心的真实在此刻已经半途而废。

那个夜晚,玉门的天空好蓝,深蓝色的天空繁星点点,久违了多年的银河横亘在夜空之上,浩瀚,寂静,无声。那一刻,我不去想隔岸相望的牛郎织女,虽然相隔,但很幸福。毕竟每年有一次相会,而常年在沙漠中的英雄他在等待他的人,他爱的人。

永远,永远………。

在玉门的那一夜,我忽然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迷路的骆驼,孤独的穿行在广袤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之上,连绵起伏的沙丘是我波澜的心潮,层层叠叠的沙波是我心间的褶皱,我渴望遇到那个美丽的楼兰姑娘,叫她一声姐姐,然后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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