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墨客被谁吃掉了

【1】

我曾经就读于理工类大学,有幸在文学协会里任了一年会长。

这个协会的地位有多尴尬呢?在我任协会会长的那一年,招新的两天加上扫楼的一周,费尽口舌我们一共拉拢了35名新成员。而隔壁翼滑轮协会、台球协会、街舞社团,只是站在那里分分钟被慕名而来的新生堵个水泄不通。

招新结束第一次协会全员聚齐,我问,你们都是为什么加入协会啊。

台下呼声最高的答案:想认识漂亮文艺范的女孩子。

我粗略地数了数,35人里有二十多个理工科糙汉子。

鉴于这种直白而不单纯的入会目的,当翼滑轮协会在学校的唐臣广场炫技的时候,当台球协会每周末在学校对面切磋的时候,在街舞社团为了各种晚会编舞、排练的时候,我们文学协会的成员因为实在没几个真·文人,找不到什么碰面的理由,几乎从不举办活动。

【2】

我做自媒体,权当闲来无事之时的消遣。不能算是写文章,勉强算是记录一下某个时期所想、所感。

身边有些很会写文章的牛人,尝试过约稿,牛人们当时都说,好的好的等我有空了能写点东西就发给你用,然而最后都不了了之了。大多因为“杂事太多实在没空”之类的客观原因。

此前的两个合伙人,也因为“工作太忙分身无术”这样的原因,退出了公众号的运营工作。

而作为公众号的运营者,总要做一个选择:

A.放弃所谓“写作”的概念,三观尽毁情感类、无病呻吟鸡汤类、胡编乱造养生类、摸不着边八卦类爆文赚点击量;

B.以点击率低、涨粉慢不求回报为代价,不忘初心,还公众号一方净土。

我经常在想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文学”在现代社会生活中的地位越来越尴尬?

【3】

王东岳先生在《物演通论》中总结出的四个字,恰恰可以很有意思地解释这个问题。

递弱代偿。

所谓递弱,即从宇宙演化史来看,所有物系的存在度(存在度,即存在的总质量与稳定度)都是越来越弱的。

所谓代偿,是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补偿机制。在一个功能弱化的情况下,另一个功能变强以满足功能需要。

现代社会在各方各面都存在这个规律。基于人类快速的科技水平发展,现代人的存在度比起以往任何一个时期都要低得多。

在古人对酒当歌吟诗作对的时期,人类的存在度是比较高的。文武百官断断案带带兵,百姓种种田捕捕鱼,妇人们做做家务相夫教子,便可生活无忧。因为生存所需要依附的条件少,所需要的本事和花费的精力便少。

在这种浑然自足的社会结构下,文学是点睛之笔,是枯燥无味生活中高雅的调剂。唐宋元明清时代出了多少文人骚客,后人恐不能及。

用罗振宇《罗辑思维》里的一个例子来说说为什么现代社会人类的存在度反而更低:

“一个全职妈妈,丈夫跑了,这个时候,她的存在度肯定很差。她要如何维持自己的存在呢?当然就需要一些条件,因为她并不能马上改善自己的存在度。比如,她必须去上班,必须有一家公司来录用她,给她发工资。但是,她去上班后,孩子怎么办呢?必须要送去托儿所。所以,一家雇用她的公司和一家肯收她的孩子的托儿所,成为她的两个依存条件。这两个依存条件,是不是跟剩下那个肾脏代偿割掉的肾脏的机能的道理很像?她不得不依靠一些外在的依存条件,反过来代偿性地补足她存在度的下降。”

现代人生活因为分工的细化(诚然也是残化)所需要依附以代偿的太多了,随便列举下:工作的时候,至少要依附qq、微信、手机、他人的配合,生活中需要小区的物业、快递员、外卖小哥等等。社会结构从浑然天成的母体,变成了由母体残化后再媾和的形式。这个结构形式更复杂,也更高度精密。

而最主要的,在这样的社会结构下,扩展依附条件、增强自我存在度(即生存稳定度)的重大前提是:时间和金钱。

这个大前提下,文学从闲情逸致的精神食粮,变成了用以代偿我们缺失功能的工具之一。它可以用投入产出比来量化,可以用阅读转化率来衡量,宣传打榜得出的排行榜、付费榜、热度等等商业化的生产方式吞噬了它的其他价值。

我想过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我向其他人约稿的时候,以高价的稿费为回报,他们还会不会有空?答案不得而知。

不该有目的的事情被定了目标,无价的宝物被明码标价,真情实感的方式变成了可以走捷径的手段。当一部分人把文学由作品变成了商品,文人们还能坚持多久?推己及彼,除去文学领域,许许多多无法批量创造效益的领域,也都处于这种尴尬的境地。

我们说,社会在发展。可是代偿,终究不是代替,也不是进步。它只能弱化我们存在度的降低,却永远无法弥补缺失的存在度。代偿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两权相较取其轻的产物。

申:本文不概论文学爱好者整个群体。

欢迎关注公众号:解忧杂货铺0427信箱

你可能感兴趣的:(文人墨客被谁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