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进了一单元八层我按了东户的门铃。
“钉铃铃“钉铃铃“
门开了--房主人约三十五六岁、
我说：“我是公司安排过来给你家安装厨用水槽的。”
房主是男性，带眼镜文质斌斌，领我拐弯到厨房，水槽已经再昨天由送货师付送到他的家里。
我在开箱组装水槽时房主人开口问我：“师付，我问一下，你装水槽仔细点行不？”
我抬头看着他。
“师付，如果你装的水龙头不严实，晚上要是有滴水声，我听到后肯定是一晚上睡不着觉。”
我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心想怎么还有这种事情。
他也看出我有疑问，
“师付你别多心，是我这两年神经有些衰弱，晚上老想些杂七杂八的事，越想越睡不着，白天工作老也打不起精神。”
我说：“我的安装请你放心吧，水槽龙头是新出厂的不会漏水，你以前用的水龙头有几年了吧，阀芯里陶瓷片已磨损，关不紧会有滴水的问题。”
房主人“这个我不懂，我总觉得是别人在我家的水龙头做了手脚，知道我精神有毛病专门害我！”
我停下手里的工作抬头问他：“什么情况？你可能有抑郁症的苗头了。”
“唉，师付你可说准了，医生也这样说我。”
“我这几年老觉得老天跟我过不去，在单位我勤勤肯肯努力工作，可是总是得不到领导同事的认可，别人能正常职位升级或得到领导的表章奖励，我只能看在眼里，回到家里老婆再说上俩句，我几天心里生气总也缓不过来。”
我这时心里已有了答案，也做完了水槽的安装。
我说：“听我说吧，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你与我比，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我初中没有毕业，当时赶上知青大返城，我进了父亲所在工厂承办的小集体工作，工余时间我做过黄牛贩卖电影票，后在海子边摆过地摊卖过服装也挣了点钱，想辞职做自己想做的事，我父亲翻了脸骂我踢我跟我说，在这个企业能养你一辈子，如果你辞职搞投机倒把国家总会要管理的，工作丢了你以后怎么生活？”
“我还是听了父亲的话打消了闯世界的念头，在晋中市金属结构厂工作了十七年。在一九九七年工厂体制改革，厂领导与一个挂国字牌的联姻，其实是让小鱼把大鱼给吃掉了，我拿了一点买断工龄的补助走到社会成了自由职业者。”
“你与我比真是天上地下，你在省工商局工作早涝保收，做为工务员你一年能拿十三个月的工资，出差或年低补助奖金无数，走到下面地方局人家准认你是省里来的领导，海吃海喝后准会在你的车后箱放很多土特产给你，”
“你有国家给你交的五险一金，多种福利包括现在局里统筹买的楼房有一百平房价又不贵，”
“有一百二十八平米，二千八一平方，单位每月扣二千集资”他说。
我告诉他“我现在算是钉子户，因为我住的六层楼楼有两个单元被旁边新建的希尔顿酒店挡住了窗外采光，部分邻居与开发商理论，最后开发商老板建议让我们先搬走他拆掉后盖一座三十二层的高楼回迁，有人忽悠也就大多数人相信了搬外面去租房了。”
“你想想一个口头许诺，没有公证没有政府批文一个五证都没有的拆迁协议而且物业管理方都不知道的事你能相信吗？”
“我是不相信也没走，有二十几户也没走。问题是没走的却遭罪了，我住在五层，下面四层都搬走了，当时门窗暧气片就全扒了，也没了自来水，只有电。“夏天还好过，对面小区有公用自来水龙头可打水，可到了冬天””
“冬天快来时我买了五张石膏板，把我楼下四层的门窗全部封死，挡住冬天西北风穿堂的寒冷，家里装了四个电暖器还生了蜂窝煤炉，家里气温也能达到20度，最要命的是坐便不能用了，因天气寒冷下面四层的排水主管冻成冰了，为了家人的方便我过两天就会从一层到四层用捡来的木材烧铁管，因为我家上层还住着人家也要洗漱方便，我还害怕脏水从我家翻上来。”
“就这样也还要冻住，木材也不好找，我只好把三层的铁管检修口打开，把污水排到三层，我只烧四层铁管就好。这样我已经过了四年。”
“与你比我没了退休金，没了独生子女补助，没了冬天采暖补贴，也没了希望。
可我还是每天在这个城市转一圈，以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养活家人，无奈。”
“你的情况可能是在单位看人家升迁很快你心里不平衡了，与我比生活你就背后乐吧。”
“听我说，如果你想升的快，你就放下架子在领导面前忙前忙后，如果领导不在眼前你买些礼品晚上送到领导家走个近乎。如果你拉不下脸面也就这样啦，与我比你肯定感到幸运！”说完我也就告辞去了下一个用户家。
腊月的一天，公司又安排我去工商局这户更换水龙头，因为他装修完工屋里有甲醛，一冬天开着窗户，强劲的寒流把紧挨窗户的水龙头冻崩了需要更换。
户主见了我脸带笑容，在完成水龙头的更换，非要多给我一百元工钱我老实还不敢要。
“师傅你就拿着吧，你知道吗？我这几年得了抑郁症，去北京上海有名的医院花了好几万都没治好，上次听了你的故事，我现在晚上睡觉安稳了”